说好要贴春联,越流锦一早便和林淮清熬好了浆糊,却在写春联上犯了难。
“林公子的字甚为雅致,这春联由你来写再合适不过了。”
“越姑娘的字洒脱灵动,合该你来才是。”
天色已然大亮,两人仍争执不下,一时僵住。
最后还是越流锦提议他们各写一联,林淮清方才答应。
到写横批时,他自然也不好再推辞。
题字时余光瞥见越流锦的窃笑,他也禁不住扬唇浅笑,一时不察竟多点了个点,又不免生出些懊恼来。
正要再取张红纸来,越流锦已上前轻巧取过他手中的笔,蘸了点墨,描画出一朵桃花。
“瞧,现下横批也是我们共同完成的了。”
她俯身吹干笔墨,小心举到身前,给林淮清看。
他含笑点头,“嗯,姑娘巧思,在下佩服。”
不是调侃胜似调侃,越流锦面若桃花,轻哂他一眼,“好了,我们快去贴春联吧。”
说着便捧起春联跑了出去,等到了门口比对好位置,才记起浆糊忘拿了。
“在这儿,姑娘。”
林淮清早将浆糊端了过来,只是见她摆得认真,也不好出声打扰。
此时见她终于想起,才忍笑将刷子递给她,换来她羞恼的一瞥。
估摸着位置刷好浆糊后,越流锦早忘了先前的事,举着横幅问道:“这个位置怎么样?”
“或许要靠左些?”……“再往上些?”
好一番忙碌,越流锦终于贴完了所有春联。将要下来时,却听见一阵马蹄声自不远处传来。
她好奇地偏头看去,没注意脚下竟踩了空,整个人向后倒仰。
立在梯子边的林淮清慌忙抬手去接,却见她及时扔了手中的刷子,用力握住梯子。
人暂时没事,梯子却眼看要被带倒了。
她急急喊道:“淮清,快帮我稳住梯子。”
只是为时已晚。
林淮清撑住头顶的梯子,忍住背后的刺痛而引起的颤抖,温声道:“你还好吗?”
一只手还握着梯子不放的越流锦缓过神来,忙使力推开梯子站起来,反身将人拉起。
“林公子,你受伤了?”“无妨,小伤而已。”
见他面色苍白,越流锦权当没听到他的推拒,扶住他便要将人送回屋内。
“吁!越姑娘,我们东家来找你了!”
越流锦回头,就见一辆马车停到了门前,庆安楼的小二东阳从车上跳了下来。
余蕊随即掀帘下来,本是含着笑的,见了她和林淮清的模样颇有几分狼狈,瞬时变了脸色。
急步走近前来,伸手便要看她受伤与否,被越流锦躲过。
“余姐姐,我没事,倒是林公子因我受了伤。”
她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来,“我先将他送回去,你先去堂屋坐下等我可好?”
不待余蕊回应,林淮清先缓声道:“流锦,余老板找你许是有要紧事,我只是小伤,自行回去便好。”
余蕊抬手道:“我可不稀得与伤患争抢。东阳,你帮着流锦将林公子送回去吧,顺带帮人将药上了。林公子以为如何?”
“哎好。”安置好马车的东阳小跑过来,二话不说便到了林淮清另一侧扶住他。
既已至此,林淮清自然不好再多推辞,谢过后便被两人搀回屋去了。
当下门口一地狼藉,余蕊索性俯身将浆糊、刷子等一一拿回院中贴墙放好。
至于梯子,她一上手就知道自己低估了重量,左右为难之际,斜刺里忽地伸出双手来,握住了梯子另一侧。
原是越流锦刚将人送进屋,便被东阳赶了出去。
那厮说什么林公子敷药耽误不得的话,她自然不敢多留。
出来瞧见余姐姐一个人扶着梯子摇摇欲坠,惊吓之余,赶忙跑过去扶稳了。
一番忙碌后,越流锦堪堪坐下来不过盏茶功夫,就被余蕊的话惊得险些跃起。
“我来当掌柜?不行不行,余姐姐,你为了这铺子耗尽了心血,教我这一窍不通的来看顾,实在是不妥。”
余蕊揽住她的手,笑道:“你可是我亲自带出来的,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既然将这位子给了你,自然是信你可以做好。”
见她还要犹豫,余蕊又道:“放心,我另托了庆安楼的掌柜帮衬你一二,何况这铺子本也有你的一半,你不想亲手壮大它吗?”
越流锦心中一动,她本就是为了体味人世百态而选择离乡远行,经营一家铺子想来也能有所收益。
只是她不知何时便会离开云安城,届时恐会为这掌柜之职所困。
对于她这层顾虑,余蕊早有对策,“你大可等铺子稳定些,培养个新掌柜,留下来能供我差使便好。”
越流锦不禁笑道:“倒是我狭隘了。既然余姐姐不嫌弃,这掌柜我自然也当得。”
正事办完,余蕊与她闲聊,说起居所一事。
“流锦,说来你与林公子同居一院,会否有些不妥?”
见越流锦茫然,余蕊摇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知流锦你志在游遍四方,但那位林公子呢?
他如今既已脱险,兴许便会留在此地。婚嫁之事,也便要考虑起来。你一个未婚女子,住在他院中,于你于他,都未免有碍。”
越流锦垂眸暗想道:“林公子已然及冠,成亲是迟早的事。我留在这里,虽担了个兄妹名义,却到底不妥。或许,是该另寻住处了。”
思来想去,她也不免动摇,“好,余姐姐,我会考虑的。”
余蕊笑道:“若是真要搬出去,我看那新铺子后院便不错,你也方便看管店里一应事宜,你道如何?”
越流锦也觉得不错,自然应声点头。
余蕊顺势提出一同去看铺子,再行商量相关事宜,越流锦自然无有不应。
再说林淮清房中两人,自越流锦出去后,东阳便拿出药半跪在床边,低头等林淮清更衣。
“那余小姐来此所为何事?”
东阳敷药的手一停,回道:“公子,这我哪知道啊?我现在也就混成了一个马夫,你未免高看属下了。”
林淮清眉心微蹙,“我看你当马夫当得挺开心的,可是在我身边委屈你了?”
“没有没有,公子待属下那可是极好的。”
东阳脸上露出委屈来,“公子我担心你的伤势,可是急着把越姑娘支出去了,没想到你还质疑属下的衷心。”
对于他的自作聪明,林淮清选择侧头装没听见。
不想他又道:“公子,我觉得你和越姑娘是不是犯冲啊?你看为了越姑娘,你都受伤几次了。”
因为看不到林淮清的脸色,他越说越大胆,“虽然越姑娘人的确挺好的,但是为了公子你的生命着想,我觉得你们得分开些。”
林淮清面色彻底冷了下来,起身夺过他手上的药瓶,将衣服重新穿好。
“公子你恢复得好快啊!”完全没察觉到异样的东阳看到林淮清行动自如,不免惊奇。
林淮清瞥他一眼,冷淡道:“东阳,你将《三十六计》誊写十遍,明日交予南寻送来。”
“公子,不要啊!要不你改成让我和西景对练十次也行啊?”
东阳痛哭流涕,终于得了句“西景,等他抄完,和他对练十次。”
“是。”隐在暗处的西景现身,毫不留情地将他丢了出去。
还没站稳,就见余蕊携越流锦说说笑笑出了门,瞧见他时,便招手喊道:“东阳,可巧你出来了,送我们去文心书肆吧。”
越流锦也忙问道:“林公子的伤势如何?”
东阳摆手笑道:“公子他只是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的。我现在就去把马车牵来。”
他出来时公子都下地自如了,应该的确是不碍事吧?
将一闪而过难以确定的念头抛之脑后,东阳小跑去了马车边,没留意暗中西景同情的眼神。
听了他的话,越流锦也放下心来,只上前隔门道:“公子,你好生歇息,我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咳咳……好,姑娘一路小心些。”
房内传来林淮清虚弱的回应,她有些担心,压在门上的手微微用力,而后顿住。
林公子或许已经歇下,她要进去实为不妥。再者东阳既已说了无碍,还是算了。
越流锦转身,合上大门,挽住余蕊的手,同她上了马车离去了。
房门上人影离去,林淮清的思绪也一同远去了。
他阖眸回想这几日自己的异常,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越流锦特殊些无甚问题。
毕竟他只教过她一人,多费心些倒也正常。
好一会儿,他蓦地说道:“西景,和东阳对练时下手重些也无妨。”
“是。”暗中西景飞快应声,他早看不惯东阳那厮整日在外得瑟,终于能狠狠出口气了。
何况也算是那厮自己要来的挨打,到时可就不要怪他不顾兄弟情谊下手太重了。
再说那一行人到了书肆,却见店外围了好些人,不免好奇。
“东阳,你进去瞧瞧是何情况?”余蕊掀起门帘一角,吩咐道。
“好嘞。”
东阳早按耐不住想凑热闹,此时得令便快速下车钻到人群里,挤到了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