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你可知发生了什么?”寻了个看得最起劲的,东阳拍了拍他问道。
那微胖的中年男子被人打搅,倒也不生气,乐呵呵道:“那你可问对人了。”
“我可是在这好戏刚上场时就来看了,你猜是怎么一回事?”
“您说。”
“这书肆生意向来一般,却胜在位置好,不免有人想买来换个生意做。
可这好巧不巧的,有一家过来,说是跟那东家签好了契约。这掌柜的却不认,非说自己东家已经定好了人,今日那人便会过来。
那先来的自然不认,非要留在这儿,说要等接手的人过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瞧着那些人非富即贵的,这掌柜的也不想得罪狠了,便只能任由他们留下了。”
“那现在围着的人,不会都是想看那先来者与后来者对峙吧?”
东阳一惊,他可是知道,余老板过来就是为书肆换业一事,不成想竟遇到了这样的事。
那男子拍手笑道:“可不是嘛,大伙儿都好奇得紧呢!也不知那另一伙人何时才到。”
你眼前的就是那伙人中的一个。
东阳默默吐槽了句,也知道事情麻烦,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脱身离开了。
余蕊得知此事后,不由皱眉道:“祁安然应当不至于做出这等一店许二主的事来,想来定是那祁家公子所为。
亏得我昨日还同情他一番,不想他今日竟搞出这等麻烦事来。”
越流锦笑道:“我看此事未必不好。”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若我们借现在人多,好生宣传一番,将来开店,也能事半功倍。”
“这却也是个主意,只是那店中人若是不好相与,怕是开店之事都难为之。”
“余姐姐,不若先随我去看看,再行商议如何?”
越流锦抬手欲掀开帘子,“这街上聚众人等,一时想也不会散去。有余姐姐三寸不烂之舌,想必定能变祸为福。”
“你这丫头,惯会打趣人。”余蕊语带笑意,横她一眼。
不过确如流锦所言,横竖躲不过,不若见机行事,也好过在这儿做那缩头乌龟。
两人主意既定,便相携下车向店中走去。
东阳在前面开路,不时赔笑道:“各位哥哥姐姐们,且让一让,咱这东家可是要铺子来了。”
众人本略有不满,一听是他们心心念念盼着的人来了,反倒积极起来,东拉西扯地竟生生让出条道来。
余蕊含笑望向众人,越流锦亦是。
偶有认出余蕊是那庆云楼老板的,便更为激动道:“原来是余老板,我还道是哪家能与那店中人相争呢。”
见周围人好奇相问,他便不掩得意地讲起自己知道的余蕊那些小道消息来。
一时间,倒是让那赫赫有名的庆云楼老板将买下书肆另作他用的消息,传了个遍。
越流锦不禁悄声附在余蕊耳边,笑道:“余老板好计策,在下佩服。”
余蕊笑意不变,轻声回道:“也要谢过越姑娘指点迷津呐。”
原是余蕊下车后,唤来东阳去寻了几个闲散人士,花钱托他们传播消息。
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进了店中,转过一道屏风,门外一应嘈杂声便都退去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上来便施礼道:“余老板,我可是恭候您多时了。”
余蕊回道:“无须这些虚礼,你且说说现在是何情况?”
男子苦笑道:“主子说您今日会来,我一早便在这儿等着了。只是又来了一行人,也说有契为证,但我想主子不会对您出尔反尔,便回绝了他们。不想……”
“这些我都知晓了,他们人现在何处?”余蕊抬手止住他浪费口舌,径直问道。
那男子支支吾吾久不作答,倒是看不过眼的东阳指着楼梯道:“东家,不如上二楼瞧瞧去?”
余蕊和越流锦当即便快步上了台阶,向二楼去了。
东阳反身拦住欲要阻拦的男子,笑道:“不劳您费心,我们这就上去了。”
男子盯着他的背影,气道:“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倒也担得起吗?”
一拂袖,到底跟着上了楼去。
二楼,一排小厮守在楼梯口,见了两人,拦住道:“闲杂人等,勿进。”
余蕊挑眉,嗤笑一声,道:“那你且去通报一声,就说书肆的主事人来了,要见你家主子。”
听此,那小厮倏然放下手,俯身道:“主子说了,您可以过去。”
余蕊瞥他一眼,和越流锦进去了,倒是东阳反被拦住了。
“欸,东家,你说说让我也进去呗。”
他好想到现场看戏,咳不是,保护东家和越姑娘。
“不必了,你且在那边候着吧。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还能受伤不成?”
徒留满心怨念的东阳留在原地,目送她们转过拐角去了,与随后上来的男子面面相觑,相看两厌。
行至门前,余蕊无视两边一脸严肃的婆子,径直将门推开了。
房内,坐于桌边捧着本书的女子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轻一点头,“稍等。”便又看书去了。
越流锦反身关上门,行至桌前,探头一看,果然,又是那本《误入郎帐》。
她不免好奇这话本子写得有多好,竟让这千金小姐都沉迷其中。
正待细看,书已合上了。
叶舒影看向她,说道:“你若喜欢,我可以赠你一本。”
“那便谢过叶小姐相赐了。”
越流锦也不推辞,转身到余蕊身旁坐下。
“叶小姐,你想要这间书肆?”余蕊开门见山。
“嗯,祁公子说我既喜欢这些话本子,不若收下这书肆随时取来便看。”
这本是好事,但叶舒影却不由蹙眉,“爹他知道祁公子相赠书肆后,非要大费周章地找来这么多人,说要显出对这礼物的重视与欢喜来。”
越流锦听得摇头,这位叶大人想法当真奇特。
余蕊弄清来龙去脉,反倒心平气和起来,“叶小姐,据我推测,你似乎不希望你爹知道你看这些话本子,不若我们合作如何?”
“合作?”
“正是,说来这铺子不论予你予我,都是一桩好事。倒要怪那祁家公子,平生添什么乱子。
只是事已至此,街坊们也都赶来凑热闹,你我闹红了脸也不是好事。
不若你将这铺子让予我,由我来开家胭脂铺子,届时你方便前来,我也好将搜罗到的书送你,你看如何?
当然,空口无凭,你也不放心。
我看你不妨也掏些银子,加入进来。
以后这胭脂铺子也是你的了,支使个人来,替你买些书,跑跑腿,不也方便许多?”
叶舒影一心扑在话本上,何曾想过这些?自然三言两语便被余蕊说服了。
她唤来随侍身后的巧竹,随后也不计银子多少,便将手中的荷包递了过去。
等纸笔拿来后,越流锦、余蕊、叶舒影商议一番,立了字据,定下胭脂铺子一应事宜。
按说叶舒影这便要走,却因烦于应对爹娘问询,索性只留了巧竹和马夫,其余人等悉皆回府去了。
待到了府中,那叶大人问起铺子之事,婆子便原封不动地将巧竹告诉她的都说了去。
“祁公子原早将铺子许给了前妻余氏,小姐心善,不忍那余氏为难,便做主将铺子给了她。”
又想起街上邻里的话,忙道:“那街坊们得知小姐善行,都夸祁公子是娶到了贤妻呢!想来经此一遭,小姐的好名声也能传出去。”
叶大人叹息一声,“倒是委屈我家舒影了。”
又啐一口道:“那祁公子也是,和离了也不断个干净!改日我得找城主说道说道。”
且不说祁嘉然事后被城主骂了一通才知晓此事,不论心下如何想,却也是忙带着新书,同叶大人喜爱的螺钿象棋上门赔罪去了。
这厢余蕊派东阳打发了街坊路人们,一并派发了张纸质凭证,道是三日后携妻女好友来这胭脂铺子,便有薄礼相赠。
得了便宜,也自问知晓了原委,众人也便心满意足地各自散去了。
关上门来,余蕊叫来立在一旁诚惶诚恐的男子,说道:“你既已知道我会来,想必也早有打算,我便不留你了,你且自行离去吧。”
男子忙道:“余老板,我本是一直替主子守着这书肆,你这突然叫我另寻别处,实在是为难我啊!”
“那你待如何?”余蕊翻着账本,并未抬头看他。
“我知这书肆您打算换作胭脂铺子,我一男子也不好留下。但余老板您还有个庆云楼,您看可否给我安排个差事进去?”
余蕊抬头,冷笑一声,抬手便将账本掷到地上。
那男子吓得向后一躲,不由怒道:“余老板这是何意?”
“你当真不知?”
她起身绕过书桌,缓步走至窗边,见那街上人流如织,各个店前皆是门庭若市,回头问道:
“这是云安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城中好书者更是不知凡几,怎的你就是经营不好一家书肆呢?”
不待他回话,又道:“不论是何原因,你总归是经营堪忧,教我如何放心把你放于庆安楼中?”
那男子眼神躲闪,还要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