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杳从老妇人口中得知,他们所处的地方,叫半月村。
顾名思义,半月村的入口半个月打开一次,所以,他们还要在这里等上半个月才能离开。
黎杳着急也没用,不到半个月,半月村的出入口不会打开。
他们还要赶去遥国查失踪案呢,却要在这儿耽误半个月,也太倒霉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李羌槿此刻已经出发去遥国了,她去了至少有人查案,他们不至于落得不作为,做事敷衍的标签。
黎杳得知这件事后立马出门准备跟温寂无商量,却碰见谭檀端着药进到温寂无的房间。
鬼使神差的,黎杳没和谭檀一起进去,而是等谭檀进去后不道德地站在门边听墙角。偷听别人说话是很可耻的行为,但黎杳忍不住。
谭檀开门见山道:“温寂无,喝药了。”
温寂无好似并不惊讶,轻笑了一声,挑眉道:“你知道?”
“不难猜到。”谭檀把药搁在桌子上,开始分析他们露出的破绽,“你们自称萧国人,口音却像是黎国。看似落魄,身上的衣裳却价值不菲,尤其是雁杳,她那身衣裳,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虽然她取的假名很普通,有些土里土气,但她那敏感到一碰粗布便泛红起疹的皮肤,哪里像个普通人?你们是黎国人,她姓黎,你姓温,又是天潢贵胄,我只能想到雁杳和你。”
想不到谭檀不仅能当大夫,还有当侦探的潜质。
谭檀蹙眉继续道:“你身上的伤不似人为,也不似坠落山崖所致,到底怎么伤的?还有,你血液里有毒,我并不精通毒术,这毒这目前看来只是潜伏在血液里,不会威胁生命,可你为何会中毒?”
中毒,黎杳的心猛地一颤,随即想起诅咒,也许诅咒,就是藏在温寂无血液里的慢性毒,自他出生起,一直流淌在血液里,等到时机一到,便会毒发身亡。
原书里,黎非婳的意外死亡,说不定就是不小心提前引发了体内的毒素导致的,加上没人想查她的死因,自然查不出她因何而死,只知道是意外。
温寂无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带一丝感情道:“似婴鸟。”
“那是什么?”
“凶兽。”
“好吧。”谭檀拿出温寂无昏迷时从他袖子里发现的东西,“这是什么?”
温寂无拿回东西放好,这才抬眼回答谭檀的问题,“似婴鸟背部的羽毛。”
温寂无回答谭檀的问题时惜字如金,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有什么用?一股怪味。”
“入药,驱蚊。”
谭檀有个猜想,也问了出来:“你不会是为了拿到这个才被似婴鸟所伤吧?”
温寂无沉默了,黎杳很熟悉他这个样子,一般他一直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还真是为了这个?为什么?他很招蚊子咬吗?
“既然疼,下次别挠了。”
“又不是我让蚊子咬我的,有本事你让蚊子别咬啊。”
“这次已经被咬了,我下次试试。”
脑中回荡着那天与温寂无的对话,黎杳好似明白了什么。
温寂无,因为她醉酒时一句玩笑话,认真地想了办法让蚊子不再咬她。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黎杳皱起眉,右手抚上心口,静静感受心脏的跳动,它似乎跳的比平常快了许多。
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黎杳推开门走进去,不再避讳,说:“寂无,我有事和你商量。”
“雁杳姐姐,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差点信了你的话,还伤心了一阵。”
谭檀扯住黎杳的衣袖,一脸委屈的表情,那眼神,像是在看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黎杳尴尬地扯回袖子,随口解释道:“我这不是……怕节外生枝吗?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不能随便暴露身份。”
总不能说是专门为了防她吧?
谭檀却不吃这套,“我看你就是防我。”
这姑娘这么聪明吗?
“你这是什么话?”黎杳巧妙地转移话题,把话题引到谭檀身上:“话说回来,檀檀你怎么会跑到这里当大夫?”
檀檀是谭檀闺名,虽说两个名字读音一样,读起来没差别,但两个称呼叫起来的语气不同,听起来还是有所不同。
“哎……”谭檀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我上山是来采药的,结果脚滑摔下山,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了,谁承想落到了半月村。我被村民捡回来,见这里奇珍异草不少,不想走,便留在这里当大夫了。还能帮村里人治治病回报恩情,我觉着挺不错的。”
“而且——”谭檀故作玄虚地顿了顿,黎杳连忙追问道:“而且什么啊?檀檀,好檀檀,别话说到一半就没下文了嘛。”
谭檀表情神秘,“而且,半月村的半个月,是外面的一日。是不是很神奇?我留在这里一个月,在外人看来也只是留了两日而已。”
什么?这么神奇?所以黎杳不用担心耽误时间了?思及此,她总算放下心,在这儿待半个月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黎杳露出笑容,安心回屋睡觉去了。温寂无望着她“无情”离去的背影,想起某个人刚才说有事和自己商量,事呢?
“温寂无,别看了,雁杳姐姐都走远了。”谭檀指了指桌上的药,“药快凉了,你赶紧喝,我也回去睡了。”
翌日清晨,黎杳一觉睡到自然醒,心情别提有多好。
“早安,小熙。”黎杳见到小熙顺手打了个招呼。
“早安,寂无。”
碰到晨练的温寂无黎杳习惯性挥手打招呼,以往温寂无只要看见她打招呼就会回应,今日却罕见的没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心情不好还是……?总不能是黎杳哪里惹到他了吧?
“温寂无,你伤还没好,耍什么帅?”不远处传来谭檀暴躁的怒喝声,对病患的身体负责是医者的责任。
对啊,温寂无昨日身受重伤,今日还想着晨练?
黎杳扯住温寂无的袖子,把他拉回房间,苦口婆心地劝道:“修炼不能急于一时,你昨日才受了伤,今日安分一点儿,乖乖待在屋里,等会儿我给你送药。”
温寂无反驳道:“我受的不是外伤,憋在屋里更不利于身体恢复。不信你问谭檀。”
“等你喝完药我问问檀檀你能不能出门。”黎杳顿了顿,“如果可以,我带你出门走走。”
“我等你。”
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温寂无却说得郑重其事,仿佛是什么山盟海誓。
黎杳望向那双幽深的黑眸,不似之前那般冷漠,深不见底,而是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异样的感觉再度从心底升起,黎杳似乎快要触碰到那层真相的边缘了,可她却收了手。
也许她知道了,也许她还不知道,也许她知道了装不知道,总之她现在不想知道。
虽然听起来像绕口令,但此时,黎杳的心比这复杂一百倍,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好了好了,知道知道。”黎杳语气又快又急,双颊微红,像急于掩盖什么,心虚得很,说完便逃跑了。
出去之后黎杳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心虚什么呢?她有什么可逃避的,温寂无不就说了句我等你吗?又不是表白,她跑什么?难不成,心里有鬼的其实是她?
这个念头蹦出来的一瞬间黎杳立马把它掐断了,绝不可能,她一直心平气和心如止水,怎么可能心里有鬼。
黎杳红着一张脸跑到药房,谭檀见她这样以为她又过敏了。
谭檀一脸困惑道:“雁杳姐姐,你又碰什么不干净的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黎杳的双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发现双颊异常滚烫,她不会是发烧了吧?而且以这个滚烫程度,她估计烧的不轻。
“我可能,半夜睡觉没盖好被子,偶感风寒了?”黎杳硬着头皮回答,她觉得她的脸更烫了,连带着整个身子都炽热起来,“也有可能是天太热了,我热得受不了。”
谭檀的手心贴上黎杳的额头,发现她体温正常,只有脸红的不正常。
“雁杳姐姐,你没生病啊。”谭檀见黎杳反常的样子,不禁对黎杳产生了怀疑,她会怀疑一切,唯独不会怀疑自己的医术。
谭檀凑近黎杳,小声说:“你莫不是因为什么害羞了?”
“害羞?”黎杳抬眼,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词,微微歪头,不确定道:“是吗?”
谭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既然谭檀说黎杳没病,她应该是真没病。至于是不是害羞,她还得再想想,说不定是心虚,不是害羞。
黎杳想起正事,问:“对了,温寂无喝完药我可以带他出去走走吗?”
“可以,适当的运动有助于他恢复身体。”谭檀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黎杳,“这个,治内伤的,可以给温寂无试试。不过,这药不是一般苦,不知道温寂无受不受得了。雁杳姐姐可以先替他收着,依我看,按照他作践自己身体的频率,估计没多久就要用上了。”
黎杳收好瓷瓶,转身离开药房。
小熙走了上来,叫道:“黎姑娘。”
他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眼神躲闪,黎杳疑惑道:“小熙你有什么事吗?”
“黎姑娘,能冒昧问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吗?”小熙向黎杳鞠了一躬,她被这架势吓到了,赶紧伸手扶他。
“你这是干什么?”黎杳双手托着小熙的双臂,“你想问我回答就是了。”没必要行如此大礼,她受不住。
与此同时,温寂无房间门口,他站在门外冷漠地注视不远处的一切,他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却能看见小熙害羞的神情,黎杳扶着他的手。
温寂无看似平静,藏在衣袖之下紧攥的拳头却暴露了他此刻情绪翻涌的内心。
谭檀从角落蹦出来,跟随温寂无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一幕。
谭檀摇了摇头,连连叹息。
温寂无本来不想搭理谭檀,但架不住她一直发出噪音,终于忍不住问:“你叹什么?”
“我叹小熙呀,他和雁杳姐姐没可能。”谭檀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道。
“为什么?”温寂无的语气染上一丝期盼,沉寂的黑眸露出不一样的色彩。
“你连这点都想不转吗?”谭檀毫不留情地嘲笑温寂无,“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
温寂无没心思计较谭檀不留情面地嘲讽,只关心答案,谭檀不禁咂舌,果然是当局者迷。
“雁杳贵为黎国公主,金枝玉叶,又是无妄派掌门的徒弟,仙门中的佼佼者,不可能一直留在半月村这种小地方。且小熙的身份配不上她。退一万步讲,就算雁杳姐姐真的喜欢上了小熙,和小熙在一起也不能长久。雁杳姐姐以后要当仙人,仙途漫长,人类寿命不过数十载,如何能长相守?”
温寂无认可道:“你说得对。”
“我并无心仪之人,一时间突然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还真想不出来。”黎杳和小熙边走边聊。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在现代,她还年轻,一心扑在事业上,没谈过恋爱,本以为日子还长,谁知道她会英年早逝。
来到异世,她就更不可能思考这个问题了,她不属于这里,不敢和这里的人或事产生太多羁绊,会下意识逃避,她怕自己有牵挂,怕自己舍不得,人心是肉长的,如果她对这里产生依赖,她不敢肯定自己会毫不犹豫放弃一切离开,她没那样狠心。
小熙小心翼翼观察黎杳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试探道:“黎姑娘可以再想想,或者看看眼前人?”
“眼前人?”黎杳蓦地想到温寂无,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
她与温寂无之间仅仅隔着一张薄薄的纸,手指轻轻一戳便能戳破,只要她再迈一步,只需一步,可越是这样,她越恐慌,止不住想后退转身,她没有再进一步的勇气。
“黎姑娘,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