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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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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姓名。”

“严怀山。”

“年龄。”

“29岁。”

“把衣服都脱下来,放在那边的篮子里。”护士在本子上记录着各项数据,瞥了下正卸下手表的严怀山,“贵重物品单独放在那个小盒子里,出院的时候会归还。”

严怀山神情很淡,把从身上卸下的手表袖口都一一放进她指定的地方:“我多久可以出院?”

护士走到体重秤前让他站上去,一边写下数据,一边答道:“治好后就可以出院了。”

严怀山身上只有一条内裤,胸前隆起流畅的肌肉线条平静地起伏,他微微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护士:“正常情况下,与我类似情况的人需要多长时间?”

护士把一件白色的束缚衣让他穿上,随手翻了下前面的基础情况,愣了一下,稍往后退了半步,才道:“严先生,一般而言矫正同性恋的病患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但根据你家人的说法,你不单如此。”

严怀山系上衣服的扣子,在最后一颗时,他转动深蓝色的眼珠,看向不远处护士站着的方向,缓且慢地问道:“我有哪里特殊吗?”

他看人的方式很特别,不同于常人与人视线接触的舒适时间,而是看得更久一些,看到对方的目光先一步产生晃动,开始感到轻微被冒犯的不适。

“你……”护士犹豫了一些,才道:“别的人不会喜欢自己的胞弟。”

“不是喜欢,”严怀山修长的手指仪态优雅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将两条应当被捆在腰侧的手臂环抱,全程都没有移开视线,他微微笑了一下,纠正她用词的错误:“是爱。”

“……”

检查室不大的空间内陷入漫长的寂静。

护士见过许多情况的病人,但她敢确认,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护士下意识往门边走了两步,她打开门确认警卫的位置。

“你忘了一件事。”

严怀山自她身后陡然出声。

护士猛然打了个寒颤,往警卫的方向看了一眼,警卫接受到她求助的信号,抽出身后的电棍走过来。

她这才稍稍放心,回头看着朝自己走进半步的严怀山。

他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了踪影,目光平直地看过来,分外冷漠,提醒道:“我的衣服还没有系。”

“出什么事了?”警卫板着脸出现在门口,郑重地看了下护士,又扫了眼严怀山的方向。

“没,没什么,”护士吸了口气,放下记录单的手有些颤抖,走到严怀山身边在警卫的注视下把他两臂牢实地绑在两端。

护士先一步走出去,警卫不耐烦地对他挥手:“快出来。”

严怀山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在门前停下脚步踏上警卫推来的站立车上,被绑带扣在上面。

在警卫推动车子前,他出声叫住前面快步埋头走着的护士:“我可以带一个东西吗?”

“啊?”护士正走神,听到他突然的声音,冷不丁回过身端端和严怀山对上了视线,她慌乱地移开目光,皱了下眉:“什么东西?留在里面的东西都不允许带进去。”

“我的箱子里有一本日记。”

严怀山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声音也很低,有种引诱的意味:“如果你可以帮我拿进去,或许对我的治疗有很大的作用。”

护士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写日记的话病房内提供记录簿。”

严怀山没有说话,仍旧看着她。

过了几秒,护士的呼叫铃响了,是里面的医生在催促。

她抬臂看了下腕表,走回去,对严怀山说:“我需要先检查一下里面的内容是否允许带入。”

严怀山看着她的眼睛,露出弧度很淡的微笑:“谢谢。”

又等了一分钟左右,护士拿了一个牛皮本走出来,放在他眼前:“是这个吗?”

“是。”严怀山缓缓点头。

护士随手翻开,问:“里面是空白的?”

严怀山垂下的目光放在她手中的日记本上,视线变得有些温柔,也专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可以带进去吗?”

滴滴滴。

护士的传呼机又响起来,她急忙接通对里面的人说了声“马上送过去”,才快步走在他们前面,头也不回道:“我会放在你床头。”

狭长的回廊每个一米就赤裸又苍白地打起冷白的灯,通往更幽深的昏暗大门。

严怀山斜靠在架子上,警卫推着他跟随护士的步伐缓缓朝前走去。

周围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很偶尔地会传出不同程度的叫喊。

严怀山静静注视着他们穿过一层又一层门禁,每一道门前的标识加深。

车在最后一道门前停了下来。

隔着铁门的缝隙,一个身穿白褂的医生面容和蔼地等待着他的到来:“严先生,终于见到您了。”

吱——

沉重的铁门缓缓拉向两侧的凹槽。

护士走过去把手中的记录本交到医生手中,医生粗略翻看两眼,挥手让警卫离开。

“我该如何称呼。”严怀山的情绪依然没有任何起伏。

医生亲自走过来,推着他身后的车架走进诊室,温和道:“叫我于博士就好。”

“于博士。”

严怀山在嘴里把这三个字慢慢地读了一遍。

于博士把架子推到一个定点,踩下固定撑,拍了拍手笑道:“严先生,你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病人要冷静得多。”

严怀山偏了下脸颊,看向他站着的方向。

于博士拉开抽屉,侧目看了他一眼,道:“起码来这里的大多数人不会像你一样询问如何称呼我,你很有礼貌,我喜欢有礼貌的病人。”

他拿出一罐胶合剂,补充道:“有礼貌会让你在这里过得更舒服一些。”

严怀山靠在倾斜的铁架上,回正视线,盯着苍白的天花板,缓慢地问:“你们通常怎么矫正和我一样的人?”

于博士重新推动他的架子,带着他往另一个房间走去:“年轻一点,得病时间不久的病人通常会让他们看一些有关这类疾病的文章,再放一段时间的教育影片就可以治好。”

说着,他耸了耸肩:“稍久一点的,就需要药物干预,强制归化行为。”

“像我这样的呢?”严怀山淡声问。

于博士拿钥匙打开铁门的动作顿了一下,瞥了他一眼,笑道:“严先生,我们从未收治过你这样情况的病患,在你来之前我们和你父亲进行了一次专家会谈,我们给出的建议是直接采取最高疗法。”

他走过来把靠着严怀山的架子推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窗户被一块涂黑的铁板焊死,最前面的墙上挂着一台不大的旧电视,正循环滚动着息屏动画,光线在空气中摇晃,勉强将电视前的座椅纳入昏暗中。

严怀山的目光从椅子上收回来,平静地放在于博士脸上。

于博士把他从架子上放下来,道:“我们会采取微量的电击疗法。”

他推着严怀山在电椅上坐下,把胶合剂涂抹在他太阳穴两端,连上贴片。

于博士固定好严怀山,转身拿起遥控器调出一段视频。

严怀山抬起眼,看着屏幕上交叠着的两具男性裸体,看了两秒,漠然道:“你们要让我看gv吗?”

“没那么简单,严先生,”于博士走过来看了眼束缚衣下摆带子绕过他内裤的位置,“电击疗法的第一阶段,会在你对不正常□□产生生理反应的时候通过放电来让你厌恶这种病态且邪恶的诱发点。”

“这一疗程之后呢?”严怀山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

于博士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第二阶段会在旁边放上他的照片。”

严怀山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那张照片。

严在溪难得穿上正装,但脸上仍有掩不住的青涩,笑得很大,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看着镜头的视线很骄傲,是为哥哥感到开心。

严怀山记得很清楚,那是严在溪来参加他毕业典礼时两人的合照。

他没说话,几乎也没有怎么在那张照片上停留,看向于博士,平静地问:“这之后呢?我就会讨厌他了吗?”

于博士收起照片,笑着走向一旁的电椅开关:“不。”

“你会恨他。”他这么说。

严怀山微微笑了一下:“恨严在溪吗?”

“他叫严在溪吗?”于博士打开低档的电流,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问。

严怀山眼角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扭曲,但他的声音仍旧冷然:“你可以试试看。”

“严在溪。”

于博士有间隔的叫出这个名字。

“严在溪。”

“滋——”电流微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叠叠响着。

“严在溪。”

“滋——”

“严在溪!”

赵钱钱从车上跳下来,连车门都来不及关,撒腿朝海滩上跑去。

边跑边大声叫着远处站在裸色的沙石与沉蓝海面交接处的人影:“严在溪!!”

风吹得徐缓,海浪如绸一波波涌起白色的线,潮水跳动着,无休止地跳动。

远处的礁石时而被水面淹没,时而又显出湿漉漉的石头,绿色的藻浮在上面,下方有斑斓的鱼群旋过。

“严在溪!”赵钱钱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用力推了把严在溪瘦弱单薄的肩膀,他被推地趔趄了两步,踩着水花飞溅在脸上。

严在溪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皮,表情木然地注视着前方的平静海面:“钱姐,你怎么来了?”

“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了,我就猜你会来这里。”赵钱钱掏出手机给联系她的护士打电话。

“麻烦你了,”严在溪侧过脸,语气僵直:“钱姐。”

他身上还穿着医院深蓝色的衣服,几乎要和这片海融为一体,海风吹着衣摆,显出愈发瘦削的腰线。

赵钱钱几天没有去医院看他,愣了下:“在溪,你怎么又瘦了?好好吃饭了吗?”

严在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呆呆地望着前方。

赵钱钱下意识看了眼他肚子的位置,还有孕育时撑开肚皮未完全恢复的弧度。

“我可以出院了。”

很突然地,严在溪对她说。

赵钱钱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准备去哪里?”

“非洲吧,”严在溪苍白的脸颊凹陷下久病的痕迹,“我想去看动物迁徙。”

赵钱钱欲言又止地看他:“去多久?”

严在溪说:“还不知道。”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段时间。

只有海风的声音穿梭着。

赵钱钱又看了他几眼,突然叹了口气,问:“你去暖房看过他吗?”

严在溪没有吭声,又过了一阵,在下一道海浪扑来,裹着他的脚踝想要拉着他走往深处时,才慢慢出声:“没有,也不打算去看。”

赵钱钱张合的嘴又抿住,她稍偏过脸,依靠在严在溪骨头突起的肩膀上。

风吹动她的裙摆,和严在溪身上的病服。

“钱姐,你有听过欧申纳斯和泰西丝的故事吗?”严在溪望着海面,缓声问。

“没有,”赵钱钱感觉海风吹得有些冷,裹紧身上的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什么故事?”

严在溪说:“欧申纳斯是大洋神,泰西斯是海之女神,他们是夫妻,也是创世的始祖神。”

“哦……”赵钱钱对这种西方神话并不感冒,干巴巴地接话:“然后呢?”

严在溪低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又移了回去,他的表情介乎于像是在放空,又像是在想很多之间,声音很淡,也说得缓慢:“他们是姐弟,亲生姐弟。”

赵钱钱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接严在溪的话,把视线别开,看向面前辽阔的大海。

严在溪也看着那片海。

他们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一只鸥鸟飞过太阳正心的时候,她突然问:“在溪,你还喜欢你哥吗?”

严在溪很轻地眨动眼睛:“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严怀山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一盏很小的灯,他用铅笔涂在空白日记的纸页上,黑炭中渐渐显出模糊又一笔一划空白凹陷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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