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花市总是喧闹的。
慕思然蹲在摊位前,指尖轻轻拨弄着一盆茉莉花,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魏南风坐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把老算盘,算珠油亮发黑,显然被摩挲了许多年。
"丫头,看好了——"
他手腕一抖,算珠噼里啪啦地跳动起来,竟奏出了一段《茉莉花》的旋律。周围的顾客纷纷驻足,有人甚至跟着哼唱起来。
慕思然睁大眼睛。
"怎么样?" 魏南风得意地挑眉,"比你那钢琴不差吧?"
她忍不住笑了,刚要回答,却听见"嗒"的一声轻响——
一颗算珠突然从框架上脱落,滚到了她的脚边。
慕思然弯腰捡起,指腹触到算珠底部的刻痕时,呼吸微微一滞。
"1983.6.1"
——这个日期,她太熟悉了。
父亲的研究笔记扉页上,就写着这个数字。那是他实验室正式启动的日子。
魏与其抱着一箱鲜花走过来时,正好看见慕思然盯着算珠发呆。阳光透过茉莉花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的阴影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他放下箱子,蹲到她身边,肩膀轻轻碰了碰她。 "被我爸的土味音乐震撼到了?"
慕思然回过神,把算珠递给他。 "你看。"
魏与其接过算珠,指腹摩挲过那行刻字,眉头微微皱起。 "这好像……不是我爸的字迹。"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正在用算盘演奏第二遍《茉莉花》的魏南风。
午后的茶馆里,蒸汽氤氲。
魏南风捏着那颗算珠,沉默了很久。茶汤渐渐凉了,他才缓缓开口:
"这是老慕送我的。"
慕思然的指尖猛地收紧,茶杯里的水面荡起细微的波纹。
"1983年,我们俩一起在农科院实习。" 魏南风的目光穿过茶烟,像是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研究植物基因,我学花卉栽培。那天……是他第一次发现四叶草的音乐性。"
他轻轻拨动算盘,一颗珠子代表一个音符。 "他说,植物的生长有节奏,就像算珠的碰撞。"
慕思然屏住呼吸。
"这颗算珠,是他用实验室的第一批四叶草汁液浸泡过的。" 魏南风把算珠放回她手心,"他说……等哪天它自己掉下来,就说明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 她轻声问。
魏南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丫头,你知道为什么茉莉花的花语是'你是我的'吗?"
魏与其坐在慕思然身边,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像是无声的守护。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她的一缕头发,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慕思然低头看着掌心的算珠,突然发现——它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绿色,像是被什么液体渗透过。
魏与其突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要溜吗?去验证一下。"
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温热又痒。慕思然耳根一热,轻轻点头。
暮色降临,琴房里的灯亮着。
慕思然把算珠和之前找到的微型钥匙放在一起,在灯光下仔细观察。魏与其靠在钢琴边,手里把玩着那颗算珠,突然说:
"试试看能不能拼在一起。"
慕思然一愣。
他蹲下身,把算珠贴在钥匙的齿槽上——
严丝合缝。
算珠内部的凹槽,恰好能卡住钥匙的柄。
"……这是钥匙的一部分。" 魏与其的声音有些哑,"你爸把它藏在了算珠里。"
慕思然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想起父亲笔记里写过的一句话:
"答案藏在声音里。"
——算珠的碰撞声,茉莉花的旋律,还有……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钢琴前,手指落在琴键上。
"帮我个忙。" 她看向魏与其,"用算盘打出《茉莉花》的节奏。"
魏与其挑眉,但还是照做了。算珠清脆的撞击声中,慕思然开始弹奏——
琴声与算盘声交织的瞬间,钥匙突然"咔"地一声轻响,表面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藏着的……
一张微型底片。
魏与其的手还停在算盘上,目光却紧紧盯着慕思然。她的侧脸在钢琴灯的照射下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像是风中摇曳的茉莉花瓣。
他突然伸手,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你哭了?"
慕思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她摇摇头,却被他用拇指蹭掉了那滴未落的泪。
"别哭。" 他低声说,"我们快找到答案了。"
暗房里,红光朦胧。
底片在显影液中缓缓浮现出图像——那是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慕剑锋和魏南风站在实验室门口,背后是"B-107"的门牌。而他们的手中,捧着一盆盛开的茉莉花。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当茉莉遇见四叶草,音乐就会苏醒。"
慕思然的手指微微发抖。
魏与其站在她身后,下巴几乎抵在她的发顶。他的呼吸很轻,却让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明天去实验室?" 他问。
慕思然点头,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
走出暗房时,夜风微凉。魏与其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慕思然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亮,像是藏着星星。
"……谢谢。" 她小声说。
魏与其笑了,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谢什么?我们可是搭档。"
慕思然想反驳,却被他突然拉近——
一颗算珠从他口袋里掉出来,滚到两人脚边。
1983.6.1的字样,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夜风拂过茉莉花丛,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算珠碰撞的声音,又像是遥远的、来自过去的回响。
而那张底片,被慕思然轻轻按在胸口,像是握住了父亲跨越时光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