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泽的心理咨询室总是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慕思然坐在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显影后的底片。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木质茶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离泽推了推金丝眼镜，将一盆小巧的多肉植物推到她面前。

"试试和它交流。"

翠绿的叶片肥厚饱满，表面覆着一层极细的白霜，像是被撒了一层糖粉。慕思然迟疑地伸手，指尖刚触到叶片——

"叮。"

咨询室角落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离泽的嘴角微微上扬。"它喜欢你。"

魏与其靠在窗边，抱臂看着这一幕，眉头微挑。"你们心理医生都这么玄学？"

离泽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轻轻翻转多肉盆栽的陶盆，露出底部贴着的标签。"这是它的病历。"

标签上不是植物名称，而是一段手写的琴谱片段——慕思然瞳孔骤缩。

和底片上的茉莉花图案，完全重合。

魏与其察觉到她的异常，几步走到她身边，弯腰看向那张标签。他的肩膀紧贴着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像一块暖烘烘的炭。慕思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点晨练后的汗味，莫名让人安心。

"这字迹……" 他低声道。

慕思然的指尖微微发抖。"是我爸爸的。"

离泽突然起身，从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标本册。"有趣的是，这盆多肉的培育土——" 他翻开其中一页，"来自B-107实验室。"

夜色渐深，琴房的灯却亮如白昼。

慕思然将多肉盆栽放在显微镜下，魏与其凑在一旁调整焦距。当镜头对准叶片基部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叶脉的纹路，赫然是微缩版的琴谱。

"植物版密码？" 魏与其吹了声口哨，"你爸真是个人才。"

慕思然没说话，只是轻轻捏起一小撮花盆里的土壤，在指间碾开。奇怪的触感让她皱眉——这土质太过细腻，掺杂着些许晶体颗粒，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魏与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动。"

他掏出手机打开紫外线灯，照向那些颗粒——

土壤中瞬间浮现出无数荧光绿的点，连成五线谱的形状。

慕思然仰头看他，魏与其的下颌线在蓝光中显得格外锋利。他的睫毛低垂，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专注时的神情与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突然发现，他的喉结上有一颗很小的痣，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滑动。

"看呆了？" 他突然转头，嘴角勾起痞笑。

慕思然慌忙低头，耳尖发烫。"……紫外线对眼睛不好。"

魏与其低笑，却听话地关掉灯。黑暗降临的瞬间，那些荧光颗粒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绿色的轨迹，像极了四叶草的轮廓。

凌晨三点的研究所寂静如墓。

慕思然握着那把微型钥匙，站在B-107实验室锈蚀的铁门前。魏与其贴在她身后，呼吸喷在她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怕吗？" 他低声问。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慕思然突然按住他的手。"如果……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魏与其沉默片刻，突然将她的手连同钥匙一起包裹在掌心。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指腹的茧子磨蹭着她冰凉的皮肤。

"那就继续找。" 他说得轻描淡写，"直到把全世界翻个底朝天。"

锁舌弹开的声响在走廊里格外刺耳。

尘封的实验室里，一架老式投影仪静静立在桌上。当魏与其按下开关时，泛黄的幕布上逐渐显影——

年轻的慕剑锋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茉莉花丛中微笑。

镜头突然晃动，传来画外音：

"小然，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爸爸研究的植物声波疗法应该已经……"

录像带在此处卡顿，只剩沙沙的噪音。

慕思然的膝盖一软，魏与其立刻揽住她的腰。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投影仪的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像一场静止的雪。

他低头看她，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尖。"要暂停吗？"

慕思然摇头，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角。

拂晓时分，他们终于拼凑出真相。

投影仪里藏着半页乐谱，多肉土壤中的荧光颗粒对应着和弦走向，而算珠里的钥匙柄上，刻着最终的坐标——

慕思然童年住过的老宅，琴房地板下。

回程的出租车上，慕思然靠着车窗昏昏欲睡。魏与其轻轻将她的脑袋拨到自己肩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一件珍宝。

晨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纹。魏与其凝视着她眼下的淡青阴影，拇指鬼使神差地蹭过她的睫毛——

慕思然突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有睫毛掉你脸上了。" 他干巴巴地解释，耳根却红得滴血。

慕思然静静看了他几秒，突然往他肩窝里埋得更深了些。"借我靠会儿。"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料里，"过敏侠。"

魏与其僵住，随即低笑出声。他的手臂悄悄环过她肩膀，在司机看不到的角度，指尖轻轻缠上她的一缕头发。

车窗外，早起的卖花人正整理着茉莉花束。那些洁白的花朵在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凝固的音符，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乐章。

而慕思然的口袋里，多肉植物的叶片不知何时生出了一道新的纹路——

恰似五线谱上，一个刚刚画下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