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过后发现没有什么生理上的毛病，是心理问题躯体化，从此以后他们照常见面前，照常做事，他们谁都没有解释或者提起之前那十分钟的缄默，再也没有。

赫伦森好像给他的价钱又多了一点，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再多也还是不太够，而且不管多少也尽数汇入银河存库，仍旧落不到他自己手上，对他的情绪影响微乎其微。

算了吧，西泽想，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赫伦森就算对他在他身边的反应不满意也好恨他也罢，他都马上要如他所愿不再存在这世上了。

他原本想给赫伦森发个邮件，提前告诉他他一天后的尸体会出现在陨石荒漠，或被咒术烧成黑烬，或成了一摊肉泥，他现在这样告诉他，他就可以第一个处置他的尸体，这样他就能把他切成千块，怎样处置如他所愿都好，他求他不要因为他而对无关的星系和无辜的人下手。

但是他想，如果赫伦森觉得他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死亡和命交给赫伦森，让他如他愿被他折磨致死，而是偷偷逃过自己先死了，赫伦森会不会勃然大怒地撕开他那张虚假面具，然后开始对各大星系大肆杀戮，虽然他死得也不比被他折磨来得痛苦轻一点。

他又把已经打好的一行字给一个个删掉。

他独自走向陨石荒漠。那里没有生机灰败不堪，是一个作为他这种人归宿的好去处。

*

西泽的母星一族有献祭秘术，他可以将一愿望许在心底，一旦开启，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让原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无条件实现，如果失败，他将在阵法中痛苦而死。他可以许愿这场最大的战争胜利。

*

赫伦森在触碰西泽。这是赫伦森拿钱换的，但是西泽没有说，同意他做到最后一步。

一次又一次，程度很亲近，西泽不时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和气息。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能忍耐也真是忍耐力出奇了。

然后赫伦森问：“要不要再给您一点钱？”

仍旧说是一点，仍旧是巨款，西泽默默收下，赫伦森微笑着停下动作，像在等待什么，西泽却不再开口。

赫伦森的动作停了，他不开口，赫伦森也不动，气氛就这么僵持着，但意外地感受不到压力和负面情绪。

最后西泽说：“我今天不想做。”

他感受得到赫伦森此刻渴盼得不行，如果是正常凡人在这个节骨眼都会受不了直接做到最后一步，何况西泽没有丝毫遮掩地离他那么近。他甚至有节律性的反应。

他以为赫伦森会无视他的话直接动手的，对他第一次的大胆，或许他会感到气愤终于想要折磨他，但这一切都抛到之后算账，现在他是他宣泄的工具，要被他狠狠启用。

但是他要死了。

他已经定好了自己的死亡日期，这赐予了他从未有过的胆量，或许他表面礼貌的假面下已经装死癫狂，他想要试着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作着他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敢作过的死，仅仅是因为好奇，既然他要死了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是的，他连下腹不适的理由都懒得编了，他就是不想做，怎么了！

他这辈子未了的遗憾最后能做的事也只有这样解解气了。

但是赫伦森没有说什么。他竟然没有说什么。

赫伦森握着他的手，说那用这种方式吧，然后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拉着他的手心快速开始了。

然后西泽和赫伦森都醒了。

西泽半捂着脸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果然这种事只能在梦境里出现，现实里他怎么可能敢对赫伦森说这种话，就算他死了，银河还有七大星系上百星球成千上万无辜的人的命他不要了吗？他死了赫伦森是会报复的啊，他注定死也不得安息，终生终世被困在名为赫伦森的淫威里。

传说拥有魂印的可怕强者，如果把魂印撕给另一个人，在有重大变故前，他们会相互感应，效应包括但不限于共享梦境，但西泽知道世界上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命送给别人的，这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梦而已。

*

无辜生灵迎来了史上最大浩劫，黑渊排行榜上百人终于决定屠戮，事实上早该屠戮，也不知为何拖了这么久。

宇宙核心感应到浩劫，判定有人符合天使认定的条件，开启允许天使诞生的征兆，飞升法阵在圣殿开了。

没有人知道是谁，大家自然都试一试，这是银河自被邪魔碾压后举办的最繁荣祭典，圣坛喧闹且繁荣，银河终于寻找出飞升传说的具体流程：喝七口圣水，用光明法术扫去身上尘埃，在指定天命之地打坐，全神贯注祈祷正义心诚则灵……如此升为天使，可得超乎寻常的战力挽救颓势。

银河所有人都满怀希冀。

但是三天三夜了，没有人飞升。真的，一个、一个也没有。

他们等了太久了，一开始他们还怀抱希望，嘴上说着心里想着不过是自己运气不好、大家运气不好，但三天三夜后任谁都已经被磨灭了希望，等死一般地对圣坛呆望，死寂在人群中传染，绝望在心境中蔓延，他们突然想起无名传闻中前辈曾说过：“飞升并没有如大多数人想的一样，是那么容易的事。这难如登天，几千年甚至一万年来根本没人能做到。”但他们个个桀骜期待并不当回事，或许他们付出如此多努力就活该无法飞升，正派活该被邪魔踩死，宇宙啊，上天啊，你看看吧，这真的是最后的结局吗？

圣坛的人群里仍然寂静如死，毫无波动，之后并不会出现奇迹，他们就这样了，沉寂得再也没精力抱希望，无人再活蹦乱跳。

没料到两小时后。

“轰隆隆，轰隆隆。”

是山崩地裂的巨响。

天神降临般的白光注向此地。

但是距离很远，远得像在天边。

有人飞升了。

没有人知道那是谁，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又做了什么，他们只看到羽翼的轮廓从遥远的天际浮现出皎洁的光，亮到极致却意外不刺眼。

宛若天使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