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动物们的病情已得到初步控制，程小满与林雨栖主动提留夜观察。

动物园不许留宿。事急从权，程小满临时伪造了与园长的聊天记录，众人对此并未起疑。

待他们陆续离去，林雨栖摘下手套站至程小满身旁，指尖在口袋里轻叩：“环境和饮食都没有问题，可能是玉片导致的。”

“和我说的一样。”黄金蟒从阴影中游出，鳞片发出细微声响：“检查有消息了吗？”

程小满按亮手机，专家已于十分钟前将报告发来。

“玉片表面检测到存在于石头里的微量元素，这种迁移是因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指尖悬在“镶嵌在石头内”几个字上方颤抖，猛然转头看向黄金蟒：“你说玉片是从外面飘来的。”

“对。”黄金色蛇首点了点。

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时间似乎又回到了他刚被园长收养的那个黄昏。

橘红色的晚霞斜斜映在中央广场石头刻着的“玉石”两个大字上。

年幼的程小满怯生生开口：“爷，爷爷。为什么动物园要叫玉石动物园呀？”

耳边传来爽朗的笑：“因为石头里藏着神奇的宝玉。”

思绪被打断，林雨栖突然拽住他手腕，浅色眸子在夜色下闪着光：“逆流而上是中央广场，然后是东边的月湖。”

“去广场。”程小满与林雨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此时距离动物苏醒还有一会儿，众人走下爬行馆的阶梯。

小狐狸贴近地面，鼻头耸动，爪子向着河流的方向一指：“那里确实有残留的味道。”

广场中央的人工河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叮咚水声流向远方。

“就是这个！”小括弧加速跑到石块前，毛绒爪子不断拍打石面。

石块缝隙间骤然透出微光，众人还未来得及查看，那光便轰然炸开，刺眼的白色将人、狐狸与蟒蛇笼罩在内。

足足持续了一分钟，强光才逐渐消退。微风拂过，原本的位置已空无一人，连丝毫存在过的痕迹都未留下。

“这是哪里？”程小满缓缓睁眼，发觉自己置身于四四方方的草坪上，身旁是同样茫然的林雨栖和两只动物。

草叶柔软的触感与夜风拂动发丝的凉意，都与之前经历的小括弧的幻觉截然不同，周遭的一切都真实的可怕。

十步开外，斑驳的石台由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砌而成，石台上刻着繁琐的花纹，中央凹陷处，一枚古朴的玉璧静静躺在其中。

这枚玉璧通体莹润，散发着微弱的白光。璧身有许多残缺，遍布蛛网般的裂痕，程小满目测那块被冲走的玉片，大概能填补缺失部分的十分之一。

“唉……”若有似无的叹息，忽然在耳边荡开，仿佛来自远山的回响，又好像耳边人的呓语。

程小满下意识转头查看，去辨认声音的来源，却发现林雨栖和动物们毫无反应——这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将我……补全……”残响如薄雾般消散，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产生了幻听。

面对林雨栖投来的关心目光，程小满张张口，最终还是摇摇头，“ 没事，刚刚耳鸣了。”

补全……程小满看向玉壁，声音的目标显而易见，是让他用玉片将玉壁补上。

可是玉壁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已知的线索在脑中盘旋，动物们的苏醒很大可能与它有关，并且碎裂的玉片虽能提升力量，却会干扰心智。

如果玉壁包藏祸心，至少此刻，这份异常只缠着自己。

在林雨栖若有所思的注视下，程小满将未言之语咽回了心底。

他凑近玉璧细看，那些缠绕的纹路突然勾起昨天的记忆。电光石火间，青年瞳孔骤缩。

“是古币！”

是林雨栖身上佩戴的古钱币，他昨天在医院见过。

林雨栖闻言取下颈间挂坠，与玉璧上的纹样对比，确认了这是同一种花纹。

“大小差不多……”小括弧小声咕哝。

两人这才发现玉壁中心，孔洞的尺寸恰好与林雨栖的古币相似。

当林雨栖把古币悬在玉璧中央的圆形缺口时，熟悉的白光一闪，天旋地转间，众人再次回到熟悉的动物园。

青铜古币骨碌碌滚落在地，撞上了正梳理羽毛的白天鹅。受惊的水禽振翅而起，向月湖方向飞去。

周遭景物在视野中急速变大。

“天地在膨胀！”黄金蟒惊呼。

程小满望着突然间高耸入云的狗尾巴草，喉咙发紧：“不是世界变大了，是我们变小了。”

一刹那间，两人一狐一蛇就变成微缩模型，几乎和七星瓢虫差不多大。

草茎组成的密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一只如同老虎般大的蚂蚁穿过叶片现身。复眼中映出四个颤抖的小手办。

直到这庞然大物叼着面包屑漠然离去，程小满才敢松开攥紧医生白大褂的手。

“怎么又突然变小了？”小括弧耷拉起耳朵，面对蚂蚁时炸起的毛还没有放下。

“不是突然。”刚才的场景浮现在脑海，程小满分析，“林医生的古币碰到了天鹅，于是我们就变小了。变小是天鹅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我的硬币才是让动物产生能力的关键？”林雨栖若有所思，“小括弧产生能力当晚，在演唱会，似乎也被挤到了我的胸前。而我在一个月前，恰好给黄金蟒做过检查。”

这就不难解释了，程小满一开始认为动物的能力是由玉片引起的，现在看来却是由带有同样花纹的古币引起。

二者之间似乎又有说不清的联系。

思绪被突然炸毛的狐狸打断：“所以现在要把这烫手山芋先藏起来！“

变小后，硬币的直径比人的身体还长，巨石更是如同一座高山。

他们用青草在硬币身上打结，挂在目前力气最大的黄金蟒身上，蛇在前面拉，两人一狐在后面推。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足足半刻钟才将古币推进石缝藏好。

“我们得变回来。”程小满擦着额头上的汗发愁。

目前样本偏低，只有三只动物拥有能力。小括弧的幻觉会在识破后消散，黄金蟒的火焰更像动画里的火球术。

至于天鹅的变小能力，众人尝试了几种解除方式，都没能得到成果。

沉默许久的黄金蟒突然开口：“或许我们可以找天鹅小姐，让她收回能力。就像这样。”

火焰从蛇口喷出，将地上的干草点燃，蛇尾一挥，火焰瞬间消失。

“好耶！”小括弧啪啪啪鼓掌捧场：“我们出发去镜湖找天鹅小姐。”

穿越草坪的远征在微观世界不亚于横跨沙漠。河流与动物所在的区域更是危险重重。并且变小后视野受阻，方向无法精确确定。

程小满不太乐观的想到了很多可能。

如果等明天白天他们还是如此大小，在动物园的众人面前将会是失踪状态。更坏一点，也许可能会被什么人发现。

“要不我们去先去找动物们求助？”他开口征求大家意见：“让附近玩耍的动物注意到我们，再把我们带去月湖。”

想象很美好，现实却不尽人意。

缩小后的身体行动缓慢，好不容易追上动物，动物们又会跑开。大声呼喊也无法引起他们们的注意。

好险从犀牛脚下脱困，程小满叹口气，同意了先去月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