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婉刚想蹙眉,就见他昨天的伤痕外又添了很多新的淤青,停顿了几秒,轻叹口气:“你怎样也算个明星,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脸,总是挂彩。”
季时也赧然笑笑,也觉察出白清婉话音比以往亲切不少,内心暗喜,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叫了声“白小姐”。
白清婉端详他,有了猜测:“陈泊元就算再没品,总不至于因为你自降身价就动手揍你吧?”
季时也低下头,未置可否。
白清婉细看他的神色,见他许久不出声,也就不再多问,只道:“我猜去医院你是不肯的,不然我帮你上点药?看你这张脸再伤下去,我就算帮你找好下家也没用了。”
然而刚一说完,白清婉就有点后悔,本来送季时也去阿宴那里就是为了避嫌的,如今自己给他上药似乎不大合适……
“要不然……”
然而还没等她反悔,季时也就立刻亮着眼睛道;“那就麻烦白小姐了。”
他很聪明,刚刚已经立刻捕捉到了白清婉话语中的两个关键词:“帮你上药”和“找好下家”,于是又试探性地继续问:“白小姐的意思,是同意帮我解约,然后留在您的公司了?”
“差不多吧,”白清婉不想说太多,只把目前适合他知道的告诉他,“不过不在贝壳,我打算让你解约后去傅氏的APS娱乐传媒。”
“真的吗?”季时也脸上的惊喜再也掩藏不住,“多谢白小姐。”
“目前只是我的想法,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等我消息。”
说完这句,她不再多说,本就后悔刚才答应了给季时也涂药,因此转了口风准备买些药先打发他回家,于是道:“我车里没有药,不如我先开车带你去药局买一点?”
“白小姐,我伤口有些痛……”季时也看着她,眼睛里透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清澈光亮,“就算您开车带我去买,回到家也没人帮我上药。”
“不过也没关系,”见白清婉没说话,他立刻道,“我也习惯了,不上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白清婉思忖少顷,还是道;“算了,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楼上帮你拿公司医药箱下来。”
季时也马上应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快上电梯的时候,白清婉想着,这会儿公司里应该没什么人了,如果自己拿了药箱在车里帮季时也上药,让保安之类看到反而不好,不如带他回办公室,快些上完药让他自己离开。
想到这里,她便回头对季时也说:“你也一起上来吧。”
季时也先是愣了几秒,而后很快点头应了,小跑着跟过来。
乘电梯上了楼,果然整个大楼已经没人了,连灯都已经关闭,白清婉过去打开总闸,带季时也回到总裁办。
她先从助理台拿了医药箱,其实她的办公室也备了跟家里一样的小医疗箱,但白清婉还是拿了公司准备的这一份。
打开门,她先走进去,季时也有些紧张地跟进来,她没说话,就站在门口安静地等着。
“你坐那里吧。”白清婉指了指门口不远处的沙发,等季时也依言坐了,自己也坐在另一边,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而后将小箱子放在中间,打开,从里面取出创可贴、医用棉签、胶布、纱布,又把上面隔层取下,从下半部分的药品中找出酒精棉、碘酒和创伤药膏。
做好这些,她让季时也不要动,然后拧开盖子拿出几颗酒精棉,一只手轻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在他嘴角的淤青处轻轻擦拭,而后她又看到了昨天那些伤口。
见她目光所及,季时也心里突然一惊,他立刻想到昨天有些伤跟今天货真价实的不同,要是被白清婉用酒精擦到的话……
“昨天那些伤,”季时也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但很快调整了状态,“我已经涂过药了,就不麻烦白小姐你了。”
怕她不信,还补充道:“而且那个药是长效的,酒精擦了就掉了。”
白清婉淡淡看他一眼,这一眼让季时也没来由心里发毛,但她却没再说话,手上轻轻略过昨日的旧伤痕,只给他嘴角、眼周等今天的新伤消了毒。
正当季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时,白清婉一边扔掉酒精棉球,从袋子里取出一支棉签,沾取了一些创伤药膏,一边云淡风轻道:“你不是说没人给你上药么。”
季时也一顿:“昨天是……是我助理帮我上的药,今天太晚了,她已经下班了。”
白清婉也没再追问,用棉签小心给他瘀伤处涂药:“说说吧,今天报价怎么回事,你这伤又是怎么弄的。”
季时也垂下眼,缓了一阵才说:“早上我才得到的消息,知道泊开又开出高价,”他迅速抬头看白清婉一眼,“我……真的很想要这个代言人,我是说不仅仅是这份工作,我是想当你们的代言人,我想向白小姐您证明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嘶——”
白清婉手里力度重了一点,季时也忍不住吸了口气。
“不好意思。”她放轻了手上动作,“我分心了。”
“这些我知道了,说说你怎么说服陈泊元的吧。”
“我知道后去找了他们,”季时也继续道,“我说我想要当这个代言人,他们似乎没想到我竟敢来,有些意外,就跟我说已经帮我争取了,还要了个好价,我说我要出个底价,我甚至愿意免费……”
白清婉看着他。
“然后,”他哂笑,“赵余就上前给了我一拳,问我是不是脑子坏了。”
白清婉抿了下嘴,涂药的动作下意识更轻了,脸上却还是淡淡的:“他们最后却同意了降低报价。”
“是啊,”季时也说,“我输不起,我没有后路了,往常他打我,我都是不出声忍着,可这一次我还是大声喊着要么降价,要么我明天就告诉记者他们一直在虐待我,正好连伤都是现成的。”
季时也终于看向白清婉,绽出了一个明亮/璀然的笑容:“我威胁了他们,我说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我早不想活了。”
“他们反而愣住了,陈泊元说我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赵余就上来薅住我领子,我就喊‘来吧,你们今天不弄死我,我明天立刻开发布会,你们等着股价跳水吧’,赵余又给了我两拳,陈泊元把他拦住,说就按市价去谈。”
白清婉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慢慢给最后一块淤青涂好药,她知道,季时也讲得轻松,但他这样做了等于没给自己留一丝余地,如果自己决定不帮他,泊开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就这么相信我?”她缓缓道,语气沉静,“如果我最终决定不帮你,或者中间出了差错你没能成功解约,你怎么办?”
“我会等。”季时也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然后呢?”
“然后……”他下意识轻抚手腕,那里有几处凸起的长条形疤痕,他知道等不到自己会做什么选择,但是他却对白清婉露出一个脆弱的微笑,说出了相反的回答,“我相信你不会不管我的。”
“季时也,”白清婉认真看他,“就算我帮你解约,也不是立刻就能办到的,还需要时间。”
“我知道。”
“所以这段时间你还要在泊开……”
“我有心理准备,今天出发来找你之前,赵余已经联系我,说陈泊元的意思今晚要我去金碧天海陪一个重要客人。”
然后他笑了:“我答应了。”
“就算我不答应,他们也会强迫我去的。”
白清婉目光一沉,刚要张口,就听见门外几声敲门声。
两人一同向门的方向看去。
白清婉内心暗想,今天自己出于同情带季时也来办公室涂药,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来,她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如果是越筝倒是没有关系,要是别人……不过幸好现在是下班时间,自己也不必非要在办公室。
这么想着,她倒一时没有出声。
直到门外响起沈宴的声音:“婉婉,是我。”
本来悬着的心,才顷刻间放下了。
她先是舒了一口气,而后却奇怪地,再次有些慌张了起来。
她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见了她,沈宴一笑:“今天下班来接你的,见你迟迟没下来,就让闻让去地库找你,他说你的车还在。我在楼下,抬头看你办公室的灯亮了,猜你也许忘了东西或者有急事要加班,我本来在楼下等,见你灯亮了有一会儿,估计不是取东西,就让闻让开车先回了,自己上来找你。”
沈宴罕见地多解释了几句,大概是怕她介意他突然上来她办公室。
说完,看白清婉还站着不动,就玩笑道:“怎么,不请/欢迎我进去吗,怕我影响你工作?”
白清婉连忙往旁边让了一步:“抱歉啊阿宴,临时有事忘了告诉你会晚回去。”
“没关系,是我今天刚好有空,没有提前告诉你来接你。我本来想在楼下等的,又怕你饿……”
本来沙发离门不远,但白清婉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视线,而沈宴的注意力也一直在白清婉身上,因此等进来才看到一旁坐着的季时也。
他先是一愣/很明显地楞了一下,而后目光很快在沙发上的医药箱和散落一边的药品、纱布等物品上一一扫过,又落在季时也脸上的几处伤痕上,本来柔和的表情沉了下来,而后他忽略季时也,直接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公事公办的笑容看向白清婉:“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