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引起的梦境混沌。
琳琅梦到他小时候,在街边跟大好几岁的大孩子厮混,银色加长车停稳,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以为是先前捣蛋来找的债主,大孩子一哄而散,琳琅人小手小,磨磨蹭蹭半天,勉强躲到电线杆后面。
那个很好看的哥哥说他是自己家人,家里的危机解除,所以要过来接他回家。
琳琅听着,他抓抓短裤,看男生后面的车,再瞅瞅初中生模样却一身深色西装,小嘴巴闭得紧紧,最后冒出来句。
“好装好装。”
“......”
男生虽然缄默,可伸胳膊的速度极快,直接把街边的小琳琅拽过去,力度大得吓得后者嗷了声,身体几乎扭成麻花,挣扎着就要摆脱抓捕。
“拐卖小孩啊!救命!人贩子来了!”
街角突然炸响狼嚎,乔河抬头,就见先前一哄而散的大孩子聚拢,手里拿着棍棒瓢盆。
小琳琅哇哇大哭:“哥哥哥哥救我!”
……
闹剧混乱,再后来的事,琳琅记不清。
他告别养育他的老人,离开自幼长大的社区,乔河拉住他,车走了好远。
远得琳琅醒来分不清记忆与现实。
为什么要做这个梦?
让他无比思念代替父亲职位的哥哥。
琳琅睁眼,泪滑落,湿润耳边的枕巾。
盖在肩膀的掉色薄毛毯换成空调被,好像还是新的,连标签都没撕,蔫巴巴耷拉在床边。床头多出把椅子,放着脸盆,毛巾叠起搭好,一把电扇相隔半米呼呼地扇风。
西屋房门大开,吹来的也是热浪,倒让琳琅浑身关节不再酸痛。
房间没有赵来生。
这个认知令琳琅轻松不少,他翻身,胳膊撑住身体,一点点挪动坐直后,发现自己的行李箱立在床位,随后浮现道阴影。
“……”
琳琅视线对上赵来生整夜未眠的眼,两人相顾无言。
“有力气吗?”
琳琅点点头。
“走吧。”
简简单单两个字,似乎道尽赵来生这短短两天时间的无奈与挣扎后妥协。
琳琅没再追问缘由,他看到提前充满电的手机,摆放好的运动鞋。再后来,等琳琅意识彻底回归于身体,他们已经处于小镇唯一的汽车站。赵来生帮琳琅提包,表情始终沉默。
只是当把他行李固定在行李架时,赵来生缓缓低头,盯住因常年劈柴变得分外粗糙的指腹,像自言自语,又以琳琅能听到的音量颤音反问。
“你只记得你哥哥。”
“他把你带走,夺去你的注意力,强迫你忘记有关那片街区与童年记忆,亲手打造出全新的乌托邦。”
“就算再抗拒承认……他成功了。”
“他让你完全忘掉老社区的人,你变成无忧无虑的乔家少爷,成为乔家摆在心尖尖的宝贝。”
“那我呢,琳琅?我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在你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我留不住你。”
赵来生语速很轻、很慢,在喧杂发车点又是那么清晰,声声震得琳琅不知所措。
他大脑乱成了一锅粥。
车站的鸣笛骤响。
要发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