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模型优化任务让整个组都焦头烂额，除了两个新人还能准点下班，其他人几乎每天都要熬到深夜。

办公室的冷气运转着，中央空调的风吹在身上，明明是盛夏，江烬却感到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他皱了皱眉，扯过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肩上，可那股冷意丝毫没有缓解，反而沿着脊椎一路蔓延，头也开始发沉。

他捏了捏眉心，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看着屏幕上的代码，可眼前的字符逐渐模糊，像是失焦的相机镜头，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江烬合上笔记本，摘下眼镜，眼神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除了他，陈思琪还坐在工位上，专注地盯着屏幕，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他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桌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陈思琪抬起头，笑了一下：“还不困呢，再多学一点。”

江烬皱了皱眉，声音放轻了些：“你是新人，不用跟着我们加班，明天正常时间来就行。”

陈思琪轻轻摇头，语气认真：“可是这样可以学到更多东西啊，而且……你们都在加班，我也不想一个人回去。”

江烬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加班不是常态，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放心吧，学长，我有分寸。”陈思琪笑着冲他眨眨眼，“再说了，我还能撑得住。”

江烬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再劝，转身回到工位继续敲起代码。

旁边的陈思琪察觉到他的异常，偏头看了看，轻声问道：“学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烬摇了摇头，嗓音低哑：“没事。”

“可你脸色好差。”陈思琪皱起眉头。

“可能是空调开的太低了。”江烬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便继续敲着键盘，准备再赶点进度。

然而，等到下班时间过去，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手脚发软，整个人像是被灌了铅，眼皮重得快抬不起来。

“江烬？”陈思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急促。他抬起头，就见到她蹙着眉，眼底满是担忧。

她试探性地伸手，轻轻贴上他的额头，下一秒就皱紧了眉：“你发烧了！好烫！”

江烬懵了一下，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空调太冷，而是自己真的病了。

“别磨蹭了，我送你去医院。”陈思琪直接伸手扶住他，迅速掏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江烬本想拒绝，可他刚站起身，眼前就一阵晕眩，差点没站稳。陈思琪一把扶住他，不容反驳地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逞强？赶紧走！”

江烬被她半扶半拖地带出了公司，夏夜的风吹在他发烫的皮肤上，他难得没有反驳，乖乖地上了车。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冷白而刺眼，江烬被搀扶着坐到椅子上，浑身无力，额头滚烫，意识昏昏沉沉。陈思琪站在一旁，急得不行，连忙按着他的手腕，语气焦急：“学长，你等一下，我去挂号。”

江烬低垂着眼睛，声音微弱：“没事的，应该只是小感冒……”

“都烧到39.6度了还小感冒？”陈思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别说话，先量个血压。”

护士推着仪器过来，给江烬测量血压，同时安排抽血。江烬感觉到手臂被扎了一针，血缓缓流入试管，他皱了皱眉。陈思琪在旁边陪着，一边帮他接过护士递来的棉球按在针口，一边问医生：“这个要等多久能出结果？”

“大概二十分钟。”医生回答。

——

二十分钟后，血检报告出来了，医生皱眉看了一眼：“是细菌性感染。”

江烬靠在椅背上，神情懒散：“那就开点消炎药吧？”

“你先别急。”医生翻了翻他的病历，“你之前有肺部疾病史？”

江烬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那保险起见，建议你去做个肺部CT，看看是不是感染扩散了。”

江烬想拒绝，可是被陈思琪拦住了：“听医生的，去做检查。”

医生看了眼时间：“但CT室现在已经下班了，你只能明早再来。”

江烬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转头对陈思琪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你这状态一个人能行吗？”陈思琪一脸不放心。

“就是发烧而已，吊瓶打完休息一下就好了。”江烬靠在椅背上，眼皮沉重，“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这副随意的态度让陈思琪更担心了，她站在那里，眉头皱得更紧：“要不然……我就在外面等你？”

江烬摇头：“别折腾了，我一个人可以。”

见他态度坚决，陈思琪咬了咬唇，最终妥协：“那你吊完点滴一定要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做完CT再告诉我。”

江烬没回答，只是靠在椅子上微微闭眼，呼吸平稳而沉重。

陈思琪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那……学长，早点休息。”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人疲惫的侧脸，眼里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才终于离开了医院。

输完最后一瓶点滴，已经是凌晨三点，江烬缓缓地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针孔，微微皱了皱眉。他打了辆车回家，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来。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给林娜发了条信息：

“林姐，我今天去医院了，细菌感染，高烧刚退，医生让我明天去做个CT，今天请一天病假。”

林娜的回复很快弹了出来：

“好，先把身体养好，工作不是最重要的。要不要我让人去看看你？”

江烬捏了捏眉心，回了个“不用麻烦了”，然后倒头就睡。

——

第二天一早，江烬拖着仍有些沉重的身体去了医院。做完CT，他坐在诊室外等结果，盯着对面的墙出神。等了大约四十分钟，医生叫他的名字，他起身走进去，坐到医生对面。

医生翻着片子，眉头微皱：“你的肺结节没有缩小的趋势，还是建议尽快手术切除，虽然目前没有恶性倾向，但拖着也不是办法。”

江烬听着，沉默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最终点了点头：“明白了。”

江烬从医院出来，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挡，长长地吐了口气。站在医院门口，他低头点开了微信，给赵屹发了条信息：

“今天复查，医生说肺结节还是建议手术切除。”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喂。”江烬接起电话，声音低沉。

赵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沉稳：“医生的建议？”

“手术切除，尽快。”江烬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自己怎么想？”赵屹的语速放慢了些，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

江烬沉默片刻，抬头望向远处的街景，声音低了几分：“没太多选择，做手术是最稳妥的，但毕竟不算小事。”

赵屹在那边轻叹了一声，直接道：“告诉家里吧，这种事不能一个人扛。”

江烬单手插兜，拇指在口袋里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还没想好怎么说。”

“你不是没想好，是不想说。”赵屹语气平静，“但你心里清楚，越早告诉他们越好。家人不是用来瞒着的。”

江烬低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我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屹随即说道：“别拖太久，决定了就尽快安排。”

“好。”江烬应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挂断电话，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病房的窗帘半掩着，透进来的晨光让整个房间显得柔和了些。江烬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住院须知的单子，目光落在字里行间，却没有真正看进去。

门被轻轻推开，江烬抬头，看见母亲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依旧温和：“怎么才刚住院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江烬笑了笑，把手里的单子随意放在床头柜上：“还好，就是有点不习惯。”

母亲走到床边，将保温桶放下，一边倒出温热的汤一边说：“医生刚刚交代了术前的一些注意事项，主要是今天开始清淡饮食，晚上十点后不能进食了，明天一早还要做术前检查。”

“嗯，知道了。”江烬接过汤碗，低头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你爸说让你安心治病，他那边工作走不开，不过等你手术那天会尽量赶过来。”母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早该告诉我们，拖到现在才说。”

江烬垂下眼眸，轻声道：“不想让你们担心。”

“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不重，但带着无奈和心疼。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学长。”

江烬抬头，看见陈思琪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一双眼睛里带着些担忧。

“你怎么来了？”江烬有些意外。

“听说你住院了，当然得来看一眼。”陈思琪走到床边，把水果放下，冲着江烬的母亲礼貌一笑，“阿姨，您好，我是江烬的同事。”

母亲笑着点点头：“你好，你们公司同事关系还挺好的。”

“那当然，我们组长都说了，工作归工作，但生活上要互相关心。”陈思琪说得理直气壮，又转头看向江烬，“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就是普通住院。”江烬语气轻描淡写。

“你也太平静了吧？要做手术呢！”陈思琪皱眉。

“我妈过来陪床，我爸手术当天会赶过来。”

陈思琪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那你还缺什么吗？我可以给你带。”

江烬笑了笑：“不用，住院部啥都有。”

“那行。”陈思琪顿了顿，眼神微闪，“那你有事随时找我，别自己硬扛。”

江烬嘴角微微上扬：“行，谢了。”

母亲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