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结束后，江烬回到家，随手把钥匙扔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了拖鞋，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温热的水顺着发梢滴落，冲刷掉一天的疲惫，但脑子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洗完澡后，他擦了擦头发，随意套了件宽松的T恤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却在各个频道之间无意义地来回切换。要么是没什么意思的娱乐节目，要么是听不进去的财经新闻，总之，没有一个能让他真正停下来的。
最终，他关掉电视，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拿起手机随手点开了游戏。
刚进去，他便看到好友列表里有一个熟悉的ID亮着——林昭，在线。
江烬手指顿了一下，心跳莫名快了一拍，接着迅速点开设置，把自己的状态调整成“隐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大方方地在线又怎么样？她要是真想找他，自然会发消息给他，可是……
盯着那个亮着的头像，他最终还是没有点开对话框，而是心烦意乱地退出游戏，扔掉手机，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睛。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件事——医院的复查。
上次的结果虽然医生说让他定期复查，但这段时间太忙，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想了想，最近还要培训新人，事情太多了，等过段时间再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长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卧室睡觉，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陈思琪：【学长，今天谢谢你啦！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有什么不懂的我都会问你的！】
江烬低头看着消息，过了几秒，回了一句：【嗯，别客气，工作上有问题随时问】
陈思琪：【嘿嘿，学长真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江烬看着这条消息，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放下手机。
几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最后一条消息是——
【晚安啦，学长】
这次，江烬没有再回复，他关掉了屏幕，转身走向卧室。
江烬刚走到卧室，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陈思琪又发消息了，随手点开，然而当屏幕亮起，那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时，他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林昭。
他屏住呼吸，看着她发来的那条消息，指尖微微一颤。
“我爷爷去世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他整个人都怔在原地，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愣了许久，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回复点什么，可是却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恨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安慰话语。
如果自己会说话该多好。
最终，他没有继续纠结，而是直接拨通了林昭的电话。
“嘟——”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通，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一丝夜晚的沉静，还有压抑着的疲惫。
“喂……”
江烬握紧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嗯，是我。”
林昭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本来不想再这样打扰你的。”
“……”
江烬没出声，静静地听她说。
“但是……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听我说话了。”林昭的声音有些哑，像是疲惫了一整天，“倩倩最近在准备工作上的考核，我也不想打扰她……我也不知道你睡了没有。今天上游戏，看了一眼你在线，就……”
她的声音顿了顿，轻声道：“就发了消息。”
江烬听着，心口一紧，低声道：“你现在在哪？”
“家里。”
“想哭就哭吧。”
林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轻笑了一下：“……我才没有要哭。”
但她的嗓音明显有些哽咽，哪怕强撑着，也掩饰不了心里的难过。
江烬抿了抿唇，声音放得更轻：“你爷爷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嗯……”林昭的声音轻轻的，“他以前总带着我去买糖炒栗子，还会偷偷塞零花钱给我，让我别告诉爸妈。”
“听起来……是个很疼你的爷爷。”
“是啊。”她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点鼻音道，“他很温柔……小时候只要我在家，一定是他每天早上第一个叫醒我。”
江烬静静地听着，不插话，也不打断她。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身体不好……但是真的到这一天，还是很难接受。”林昭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江烬低声道：“像是心口空了一块。”
林昭怔了怔，过了几秒，才轻声道：“嗯。”
江烬靠在床头，握着手机，语气难得的温柔：“难过的话，就别憋着。”
“……可是，哭也没用啊。”
“哭没有用，但至少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林昭沉默了一下，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怎么突然这么会安慰人了？”
“你以为我一直不会？”江烬也笑了笑，语气缓了缓，“只是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
林昭没说话，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好像放松了一点，情绪不再那么绷着了。
江烬知道，这时候，陪着她，比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有用。
电话里，夜晚的风声从那头传来，带着一点微凉的味道。
他们谁都没有急着挂断电话，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像是隔着无尽的夜色，彼此陪伴。
不知道这样保持了多久，江烬听着电话那头林昭平缓的呼吸声，慢慢地变得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动作尽量放轻，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睛。
这晚，他睡得比以往都要安稳，梦里没有繁琐的代码，也没有会议室的讨论声，只有夜风轻轻吹拂着，像是回到了某个宁静的时刻。
——只是，第二天早上，他直接迟到了一个小时。
江烬猛地睁开眼，手机屏幕黑得彻底，早已没了电。
“……”
他瞬间清醒过来，迅速翻身下床，飞快地把手机插上充电器，开机——然后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
“操。”
——完了。
他胡乱地抓起衣服换上，随便冲了把脸，抓起工牌就往公司跑。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工位时，已经快十点了，整个办公室都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一坐下，耳机还没戴上，林娜就从座位上转过头来，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烬。”
“……”
江烬把背包放下，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早上手机没电了。”
“我猜你也是手机没电。”林娜嗤了一声，挑眉道，“你以前可从来没迟到过，今天破纪录了。”
江烬轻咳一声，没接话。
这时，旁边的陈思琪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小声问：“学长，你该不会是昨晚熬夜打游戏了吧？”
江烬：“……”
我昨晚是陪人熬夜，不是打游戏。
但这话他没法说出口，只能假装没听见，打开电脑。
林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你不会连早饭都没吃吧？”
江烬顿了顿，摸了摸鼻尖：“……没来得及。”
林娜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牛奶，扔给他：“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开会又要蔫了。”
江烬接过牛奶，低声道：“谢谢组长。”
“少来这套，今天组会上你要讲一下最近的优化进度，别跟我说你没准备。”
“……”
江烬闭了闭眼，心想比起迟到，更糟糕的是还有组会等着我。
组会准时开始，会议室里，组员们陆续入座。江烬坐在靠近屏幕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投影，打开自己的PPT，开始汇报最近的模型进展。
“最近我复现了几篇最新论文中的模型，主要是XXX、YYY和ZZZ这几个方法。”他点开实验对比表格，指着数据部分继续道，“但是复现结果显示，尽管这些方法在原论文中的实验效果不错，但在我们的数据集上并没有超越我们之前的模型，甚至某些情况下效果更差。”
“所以，目前的结论是，这些新方法的泛化能力可能有限，或者说还需要进一步微调。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一个具体的微调方案。”
江烬说完，会议室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林娜沉思片刻，轻敲了一下桌面：“那就让新人参与进来吧。”
她环视了一圈大家，目光落在陈思琪身上，笑了笑：“思琪，你这周先熟悉一下这些模型，然后帮江烬做微调，看看下周之前有没有提升。”
陈思琪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的，林姐。”
林娜又看向江烬：“你也指导一下，给个方向。”
江烬微微颔首：“嗯，行。”
会议继续进行，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讨论各自的进展，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等到会议结束，江烬收拾好电脑，正准备离开时，陈思琪走了过来，眼里带着点兴奋：“学长，我可以先看看你复现的代码吗？”
江烬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等下发你。”
“好！”陈思琪笑得眼睛弯弯的，“放心，我一定尽力调出更好的效果。”
江烬看着她自信的模样，忽然想到自己刚入职时的状态——确实，刚进公司的时候，都会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劲。
他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冲劲了，但看到新人如此干劲满满，多少还是被感染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