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荆棘花开的季节，短暂的秋假接近尾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拖着行李，踏着石板路，陆续返校。

幻兽殿授权的契约登记点位于中央广场的一角，是一座古朴的石砌建筑。凛音站在门口，穿着学院的秋季制服，双手抱胸，看着三人组和他们各自的幻兽伙伴，嘴角微微上扬。

小猫好像长大了一些，亲昵地窝在她的腿边，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地圈住她的小腿。

眼前又是熟悉的中央广场，凛音轻轻抬起脚尖晃了下小猫，“那天的火云雀和碧风狐在这儿给它们的主人施肥，是不是你偷偷使坏来着？”

小猫骄傲地挺起胸，毫不客气地直接承认了。

“好宝宝。”凛音揉了揉它的脑袋。虽然心里早有隐约的猜测，但想到小猫和她认识的第一天，就在用它的方式维护她，心脏还是像被浸在了加了三倍糖的柚子茶里，甜甜暖暖，只有一点酸。

“翠翠，我的名字叫翠翠！”头毛被改良染料染成绿色的鹦鹉扑棱棱地用翅膀向凯亚发动攻击，凯亚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它，“你快闭嘴，小猫就叫小猫，阿蛇就叫阿蛇，你一个战五渣鹦鹉，搞什么特殊，你就叫——阿鸟！”

“收着点吧你俩。”雨竹扶额，一手搂着阿蛇。这几只的公开身份可是玄级幻兽，玄级鹦鹉学舌不奇怪，想给自己改名那可太奇怪了。

水晶回来以后火速改良了染料配方，鹦鹉的绿毛不用每天补染了，阿蛇的白色鳞片也终于不会淌白汤了。

三只幻兽里，山岭巨怪是最乖的一个，毕竟它之前在森林里日常就是静静待着不动弹，现在装乌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249，250，251，对，就你们仨，进来吧。”

戴着口罩面罩护目镜的工作人员出来叫号，三人组和他们的老大挥挥手，赶着各自的幻兽进屋。

凛音站在外面等他们出来，有种在课外班外头接孩子放学的感觉。她百无聊赖地把脚边的小石子踢过来又踢过去，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男士制服鞋。

松白月穿着和凛音同色的秋季制服，安静地停在她面前，“午安。”

“午安。”凛音说着，忽然凑近嗅了嗅，笑意直达眼底：“今天你也很香。”

松白月僵住，粉色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怎么回事……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其他人从来都没闻到过啊，如果他气味一直这么重，怎么出任务？完全没办法隐匿自己，那不是找死吗？

凛音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看他被她逗得慌乱的样子，“是吗？那可能是因为我只对你特别敏感吧。”

松白月的脸几乎要烧起来，他又不敢看她了，目光灼灼好像要洞穿石板路，“你总是这样……”说一些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话，然后自己转身忘得一干二净。

松白月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两个人同款的画面静谧美好，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

契约登记处内，电子屏上滚动着号码牌，颇有年代感的石头长椅上鼓鼓囊囊地塞了几个刚契约完毕，正在闭目养神的学生。

看起来，很多学生在秋假期间回家一趟就都搞来了幻兽，上个户口都排起了长队。

工作人员领着三人进来，把手册往办公桌上一甩：“249到251号，幻兽放在这里，自己找隔间进去，赶紧的！”

雨竹三人挤进狭小的隔间，听着三台精神共振仪在他们各自的身边嗡嗡声。

“姓名，幻兽，报一下。”工作人员隔着玻璃敲打着投影键盘，甚至懒得扭过头看他们一眼。

啊，放完假刚上班就要替同事值班，等于加班又没有加班费，好烦。

“林雨竹，玄级角蟒。”

“水晶·迪雅，玄级石灵龟。”

“凯亚·怀特，黄级翡翠鹦鹉。”

三颗牵着弹簧绳的金属头盔从天花板掉下来，三人摸索着扣在脑袋上，隔着玻璃，看到那个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关掉键盘投影，正一个个给阿蛇它们贴上脑电贴片。

“各自的契约誓言都记得吗？不记得的现在和我说，我帮你们查。”

虽然烦躁，但涉及到脑电的事情，工作人员还是不敢太大意，尤其这一批幻兽里有角蟒这种脾气暴烈的存在，念错誓言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

三个人都摆手说不用了——本来就是走个过场，隔间虽然老旧，但隔音效果极佳，他们来段rap都不会有人发现。

随着机器“滴滴滴”三下蜂鸣声，雨竹率先开始磕磕巴巴说台词，“我发誓……绝对不克扣你的幻兽粮，不但让你吃饱，还要让你吃好……每周至少提供三包冷冻鼠干！”

阿蛇的脑电传来，“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这个贴片贴得我好痒，好想蜕皮。”

不！！！一定要忍住！！你身上还刷着白漆呢！！现在不可以蜕皮！！

雨竹拼命给信号，但阿蛇不再回应。

凯亚编号250，被分在中间隔间。他吊儿郎当地举手：“我保证不歧视鹦鹉，不拿你当飞镖靶子，给你洗澡的水温度不超过80度——但前提是你不准在我睡前朗读《霸道总裁爱上鸟》！”

脑电传来鹦鹉的复读，“我叫翠翠你必须叫我翠翠不然我要闹了你快叫我翠翠我就要叫翠翠嘛我是翠翠你好在吗我的名字叫翠翠……”

最后一间的水晶神情比另外两人轻松多了，山岭巨怪脾气好，吃得少，除了——

“我承诺不会强迫你运动，在你伪装成假山的时候也不会在你身上晒被子或者堆快递。”

石灵龟推开了在它龟壳上蹭痒的阿蛇，脑电水晶：“再加一条，会帮我赶走用我挠痒痒的一切生物！”

三对新人在看不见的鸡飞狗跳中终于走完流程，工作人员把三张保险账单铺在每个人的面前：“林雨竹50金，水晶·迪雅37.5金，凯亚·怀特30金——现金或者终端付款都行。”

水晶研究了一下公示的收费系数，发现契约黄级只需要玄级一半的钱：“阿蛇的角如果能拆卸就好了，我给它涂成奶油色，按黄级奶油蛇交保险可以便宜一半。”

雨竹摇摇头，算了，算了，孩子痒坏了都忍着没蜕皮，这么懂事的孩子户口上只能顶着玄级的定级已经很委屈它了。

凯亚被收的保险金最少，但他还是很肉疼。鹦鹉看着他皱起来的脸，并不打算放过他，在他的脑子里魔音轰炸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不配你花30金？但是这个费用主要责任在你，谁让你精神稳定指数那么低。”

凯亚捂着脑袋，“闭嘴，我又不是不付钱！”

他的精神指数又不是最低的……凯亚心想，还有老大给他垫底呢。这，就是真正的老大，给人最持久的免当倒一的安全感。

………………

深夜，平稳的装甲浮空车上，老汉斯从昏迷中惊醒。他整个人被反弓着锁在金属椅上，长时间的扭曲让他已经快要感受不到他的身体。

卫兵没有给他注射昏迷药物，但蛇电的余威仍在体内肆虐，他不太能使得上力。他咬破嘴唇，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随后开始缓慢地从冷僵中重新感受自己的身体，一个个拆解自己的关节，直到整个人就这样一节节从高强度合金镣铐中滑脱出来。

成功挣脱的时候，他浑身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紧张和疼痛的汗水把他淹没。还好皎月城卫兵队没有配备最新的虹膜标记锁，否则他就算把自己拆成碎片，也会被捞回卫兵署统一火化。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正是他被拦住没能用上的东西。轻轻拧开瓶盖，一股极淡的烟雾飘散出来。老汉斯用力屏住呼吸，两三分钟后，车上的一队卫兵全部失去了意识。

瓶内仍有余量。老汉斯珍惜地重新拧上瓶盖，放进上衣内袋——是他自制的兽用麻醉烟雾，原材料太难找了，用一点少一点。

装甲浮空车仍然在自动驾驶模式，更改路线会惊动卫兵署，他不会那么莽撞。他举起其中一个卫兵的手，用他的指纹解锁了车门。

迎面的劲风吹得他有些胆寒，所幸浮空车正行驶在城市的普通路面，老汉斯估算了一下高度，他离地面大约只有一层楼左右。心一横，老汉斯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保护住头部，猛地向外一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身体在空中短暂失控，随后重重摔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顾不上全身的剧痛，他立刻翻身滚进阴影中。

眼看着装甲浮空车依旧平稳地向前飞行，老汉斯咬紧牙关，拖着已经要散架的身体爬起来，一步一顿地穿过几条昏暗的街道。

终于，他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商店，推门进去。

无人值守的店里放着一台老旧的通讯终端，他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