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食铺,宋昭就拉着沈春蕙直奔美人面。
然而沈春蕙怎么也没想到,她在美人面凳子还没有坐热,就又出来了。
从进去到出来,不到一盏茶功夫。果真是快去快回。只是速度太快了,快得她有点难以置信。
以往,她和宜姐儿去挑面脂,总是挑来挑去,试来试去,试到喜欢的,还要货比三家,杀杀价才会买下。
不像宋昭,问了两句,闻闻味,觉得好闻,就大手一挥买下了,且她还一买就买好几盒,付钱速度还极快,她有心想劝劝她都找不到机会。
沈春蕙不知道,宋昭早就瞅好要买的面脂了。
她本可以试都不试就买下的,方才那一番动作,只是为了让她挑一挑而已。
马车里,宋昭瞧着桌上不花她一文钱的面脂,笑得眉眼弯弯,把其中两盒推到沈春蕙跟前:“蕙姐姐,这一盒是给你的,这一盒是给宜姐姐的。”
沈春蕙吓了一跳,立即把它们推回去:“不用。”
宋昭又把它们推过去:“这是我特意给你们买的。颜色很衬你们,我可用不了。你就收下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去你家蹭吃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她,满脸祈求,又撒娇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就是嫌弃我。”
沈春蕙又心软了,轻声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昭昭。”
宋昭嘴快地道:“不用谢我,又不是……”说到一半,见沈春蕙面露疑惑,忙改口,“……我喜欢的颜色。”
她“嘻嘻”地笑了两声,掩饰她的不自然。
这话说得任性,沈春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昭悄悄地瞄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漏洞,忙转移话题:“蕙姐姐,端哥儿把热水壶还你了吗?”
沈春蕙道:“还了,昨晚还的。”
“那就好。”宋昭往后靠在软垫上,姿态轻松,“他速度还挺快的,你一问,他就还了。”
沈春蕙感觉这话有些怪,但又不知怪在哪里,只能笑了笑。
宋昭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直起身,手撑在桌子上,神秘兮兮地道:“我最近听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沈春蕙抬眸看向她,好奇地问:“什么事?”
宋昭压低声道:“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他最近定亲了,听说未来表嫂比他大三岁。你说男子真的不介意妻子比他大很多岁吗?我问端哥儿,他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
她觑着沈春蕙的脸色,问道:“蕙姐姐,你以后会介意官人比你小吗?”
听到女大三抱金砖,沈春蕙忽然想起她刚好比宋临大三岁,心跳顿时慢了一拍。
宜姐儿说有比她小的郎君想娶她,昭昭又问她介不介意官人比她小,还有宋临……沈春蕙忽然怀疑她是不是感觉错了,难道宋临对她亲近,并不是因为把她当姐姐,而是心悦她?
怎么可能?沈春蕙立马就否认了这个猜想,并逃避似的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巧合。
见她迟迟不说话,宋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关心地问道:“蕙姐姐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沈春蕙强迫自己停止乱想,笑道:“没想什么。”
她不想说,宋昭也不再追根问底,哦了一声,再次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介不介意官人比你小?”
沈春蕙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肯定地道:“我介意。”
“啊?”宋昭瞪大了眼,只觉得宋临有难了,忍不住反驳,“为什么要介意?年纪大一些和年纪小一些不都一样的吗?像我,大三岁或者小三岁,我可以接受。”
沈春蕙艰难地道:“我不能。”
话音刚落,马车就转入了杨柳巷,沈春蕙逃避似的掀起车帘往外看,一面道:“我们快到了。”
见她不想多说,宋昭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再追问下去。
马车在食铺前停下,沈春蕙先下马车,又转过身来伸手扶宋昭,随后一前一后进门。
萱娘端着一大盆卤鸭货从穿堂走出来,见到她们,立即一嗓子吼道:“二娘子,大娘子和宋二娘子回来了。”
沈春蕙吓了一跳,还以为沈春宜有事情找她,忙问道:“是宜姐儿找我吗?”说着,她快步穿过穿堂,走到后厨后边的檐廊,便看到沈春宜从里边走了出来。
“宜姐儿,你找我?”沈春蕙急声问。
沈春宜愣了一下,才道:“没有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春蕙松了一口气:“方才萱娘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呢。”
“没有。”沈春宜摇头,转眸见宋昭捧着好几个盒子进门,沈春蕙手里也拿着两盒,问道:“都是面脂吗?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
沈春蕙叹气:“昭昭要买的,不仅仅是面脂,还有口脂和手脂。”她把其中一盒递给她,“这是她给你买的,你拿着吧。”
蕙姐儿都帮她收下了,沈春宜再推辞就不好了,便笑着向宋昭道了声谢。
宋昭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喝了杯凉水,便说要回了。
沈春蕙便装了些卤鸭货,送她出门。
目送宋昭的马车走远,沈春蕙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才刚进入四月,暑气仿佛一下子就来了,还没干什么活,就热出了汗。
沈春蕙怕热,忍不住发牢骚:“燕京怎么才四月天就这么热了,等到三伏天,那得热成什么样,人能受得了?”燕京的四月,简直比南县的五月还要热!
往年五月,她们都开始用冰块了,现在……想着,沈春蕙又问道:“燕京的冰块多少钱一块来着。”
孙六娘说了个数字。
“咦,怎么南比县便宜这么多。”沈春蕙惊讶道。
原来燕京附近有一座硝石矿,绵延好几座大山,采之不尽,硝石制冰之法被发现后,冰块价格一路下跌。
如今,寻常百姓家虽还用不上整块的冰,却可以在掏上几文钱,在街上买上些碎冰回家用,或是买上一杯冰冰凉凉的冰饮解暑。
沈春蕙快速地盘算了一番,猛地一拍掌:“买冰,现在就买!”
后厨几个灶同时烧火,火气缭绕,比外边热上许多,她才站了一会,就觉得额头汗津津,后背黏糊糊的了,待会真忙起来,更不得了。
热还不要紧,若是大汗淋漓,汗珠一不小心滴进了饭菜点心里,那才叫埋汰。
沈春宜也赞同买冰,斟酌道:“不如今日就不做绿豆酥饼了,再做些小圆子,做绿豆圆子冰沙。”绿豆才下锅,要改还来得及。
沈春蕙就爱吃这一口,闻言眼睛都亮了:“那就这么定吧了,天气热,绿豆圆子冰沙应该比绿豆酥饼好卖。”
绿豆圆子冰沙简单易做,成本低,利润大。
同样的绿豆,做绿豆冰沙赚的肯定要比绿豆酥饼多。
想着,沈春蕙火急火燎地催促沈春宜去隔壁找柳枝儿问有没有物美价廉的冰铺推荐。
柳枝儿也是个怕热的。
沈春宜去到时,她正催促陈三郎去买些碎冰回来做冰饮喝。
听到沈春宜要买冰,柳枝儿喜笑颜开,当即把正要出门的陈三郎喊住:“三郎,你别去了,我自己去。”又扭头对沈春宜道,“我同你一起去买,不远,就巷口左拐,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柳枝儿风风火火地拉着沈春蕙出门。
走了几步,她懊恼地一拍脑门:“瞧我,一急起来,都忘记跟你说那铺子叫什么名了。”
沈春宜笑道:“没事,反正也不远,到了就知道了。”
“那怎么行。”柳枝儿不赞同地扬了一下眉,随即介绍道:“那铺子叫吴家冰铺,掌柜叫老吴头,还有两个送冰的伙计,你以后要冰就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送上门,免得自己辛苦跑一趟。”
沈春宜点点头。
食铺没有冰窖,只能一次定多一些,让他们每日送一趟过来,不知能便宜多少?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柳枝儿笑道:“老吴头为人厚道,冰做得厚实,化得比别家的要慢一些。我年年都在他家买冰,价格比市场价要便宜两文。你要定多少?”
沈春宜盘算了一番,报了个数字。
柳枝儿当即笑道:“你定这么多,肯定能更便宜,我等下帮你杀价。”
沈春宜虽也会杀价,但柳枝儿好意,她也不能拒绝,连忙道谢:“那我就先谢过枝儿姐了。”
柳枝儿笑着说不客气。
两人拐过街口,她按捺不住地问:“蕙姐儿今日可要做冰饮?吴老头家的冰干净得很,你们可以放心地用它做吃食。”
蕙姐儿做的凉水都比旁人做的好吃,她就爱喝得很,只是不好意思日日去讨来喝。
但这一次她若是要做冰饮,她不介意再厚脸皮一会。
她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脸上,沈春宜轻笑道:“不做冰饮,做绿豆圆子冰沙,等做好了,我再让萱娘端两碗来给你和陈三哥尝尝。”
柳枝儿先是失望,后是大喜,情绪跟大起大落,笑容变得无比灿烂:“那怎么好意思?我那里还两瓶桂花蜜,待会给你们拿一瓶,淋一勺在绿豆冰沙上,又甜又冰又香,好吃得紧。”
沈春宜也不跟她客气,当即便说好。
说话间,吴家冰铺到了。
柳枝儿是冰铺的老顾客,伙计见她就问要买多少冰块。
柳枝儿给他们介绍了沈春宜,又让他们把吴老头喊出来,说是来大主顾了。
吴老头赶来,柳枝儿便和他杀价。磨了许久,老吴头终于点头同意便宜一文,算起来,要比市场价便宜三文。
这个价钱,沈春宜相当满意,爽快地付了定金,让他们立即送货。
冰铺旁边是卖冰鉴的铺子,沈春宜进去转了一圈,看上了一个内层铜,外层桐木的冰鉴。
家里没有冰窟,冰鉴可以作为临时放冰的容器,也可以放些冷饮甜品。
问了价钱,柳枝儿热情地杀价一番。
沈春宜付钱买下。
回到食铺,沈春宜当众宣布了这一消息。
萱娘杨柳杨桃没见过冰鉴,都觉得十分新奇,围着沈春宜问个不停。
沈春蕙站在一旁,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