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继续聊天,不知道是谁聊起了昨天的事情……死鸟,和流言蜚语。
许荆说,我不在意别人对我的偏见,而且,这种事情呢几乎过几天就被所有人抛之脑后了,到时候大家还是待你如初。
于执明白她的意思,没言语,只是心里发酸。他好像总是差了一步。
不知道又聊了几句,饭点就到了。
于执先下了楼,许荆留在房里换衣服,等她换完她先站楼上望了会,看到陈遇在端菜,于执也在旁边帮忙,陈遇跟他客气,“小伙子,多谢你来看望我们家许荆,留下来吃个饭吧。”
看样子,陈遇是没认出她曾经打过一巴掌的人是于执。
“不了,我就不留下来麻烦你们了。”于执朝楼上看看,与许荆相视。
陈遇是真客气一下,并没有留他的打算,听他这么说,只是干笑两声。
许荆正打算下楼梯,步子刚踩一阶台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显示的来电人让她身体一震,许荆收回脚,停下来,盯着那个颤动的绿键,电话铃吵了很久,许荆纠结几番,去摁那个接通键,还未摁到,电话铃声就断了。
许荆心中蒙上了一层失落。
电话又打进来,这次她没有纠结,直接接通了它——
许荆不敢说话,那头率先爆发了剧烈的哭声,嘶吼声仿佛就在眼前撕扯。
“把地址发给我。”她不得不说。
许荆饭都没吃就冲出家门了,鞋带都系的很马虎,于执也跟着跑出来问发生了什么,许荆边小跑边同他解释,夏沅湘打电话过来说,她和方峻闹分手,方峻想不开用自.残威胁她。
他们连续不断地一路跑到方峻家,在陌生的小区里绕了几圈,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方峻住的那栋,爬上楼梯,大门正敞着,里面不断传出嘈乱。
夏沅湘和方峻站在客厅的两个对角,许荆愣了好一会才进去,她颤颤悠悠地伸出手抓住梦幻一样的人,少女的头发像梦中那样扎成了辫子,脸上却悲惨的不忍直视,她的眼圈血红,不断有泪水跑出眼眶,龇着牙,苦瓜脸。
她一看到许荆来,立马抱住了许荆,哭的更大声了,嘴里不断诉说委屈。
于执站在许荆前面。
许荆没有搂住夏沅湘,保持直立的站姿,警觉地看着对面那个男的,方峻举着一把水果刀对准另一只手的静脉。
“怎么又是你们?!这么爱管闲事!滚啊!他妈的,滚啊!”方峻看到刚进来的两个人,突然变得凶狠很多,拿刀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夏沅湘转向方俊,崩溃大哭,声音因为呐喊而嘶哑,“方俊,我求你了,别这么做,你要是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她想靠近,却靠近一步,方俊就把吓人的刀和手伸向她更近一点,吓得夏沅湘尖叫连连,搓脚退后。
方俊也哭了,他的泪却并不令人感到怜惜,“我爱你,我们不能分手,沅湘,我们为什么要分手?!还不如让我去死!不跟你在一起我活着都没意义了!”
夏沅湘跪在地上,以泪洗面,“不是这样的!方峻!你的人生还很长很长,你还会遇到下一个值得你付出的人!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是执意要分手,我就去死!”他咬着后槽牙,用力抓着水果刀往下怼。
“啊!”许荆及时捂住夏沅湘的眼睛,她也紧闭了双眼。
紧接着,她听到不锈钢滑摔在地上的乒乓声,还有方俊的惨叫,警鸣从天而降,错错的脚步声。
围上来五六个警察。
方峻乱吼着,使劲抓头发,用力跺脚,疯疯癫癫的。
许荆害怕地生出了一层冷汗,肚子被无形的力量重重地锤了一拳,她也瘫坐在地上,她看一眼面前吓得不轻的夏沅湘,又移开眼,仰望着于执,于执走过来,把她慢慢扶起。
等到做完笔录,许荆和于执就出了警察局,这时都步入了黄昏,天色暗黄。
他们走在林荫小道上,迎面走来一对中年人,许荆认出是夏沅湘的父母,曾梅看到了她,抓住她的手,着急的脸色通红,“许荆,湘湘怎么样了啊?”
许荆见她眼眶红红的,“她没事,阿姨,你们去里面领人就行。”
“我都让她别谈了,她偏要谈,年纪这么小懂什么呀……”曾梅眼珠一翻,泪溜了下来,一个坚强的母亲难过的像个孩子。
夏沅湘的父亲拍着妻子的背安慰道:“先去看看再说吧,把人领回来要紧。”他朝他们表情示意了一下,带着曾梅往警察局的方向赶。
许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今天发生的一切跟做梦一样,发生的很快,又很慢。快到她现在都有点魂不守舍,无法适应;慢到她记得每个细节,许荆记得她长久地盯着夏沅湘的脸,看她的眉宇和嘴唇,不可思议,只能出现在记忆中的人竟堂而皇之出现在眼前。
“走吧,还没吃饭。”于执牵她的手,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许荆转过头,和于执并肩继续走路。
“你有没有事啊?”许荆回想到于执扑过去打掉水果刀的片段,动作迅敏,方俊的手腕只受了点皮外伤;幸好他们留了一手,进门后看到他举着水果刀,当即报了警。
许荆把他的两只手翻过来翻过去,灯线昏晦,照的他的双手印上了黑色的树影,她只能把他的手举在眼前,仔细查看着。
于执也不反抗,凭她作为。
头顶有一声开朗的笑声,“没事没事,好着呢。”
许荆确认真的没事之后才肯放手,一放手却又被于执牵上了,“你不是刚刚在警局里边看过了吗。”他说。
“……有吗?”许荆低下头,看地上又细又长的影子。她当时整个人跟梦游似的,一点不在状态,也许问了吧,也许没有吧。
“当然有啊。”于执模仿她的语气,表情严肃,颇有她表面看上去一本正经的风范,“你在里面也是问‘于执,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复读机呢你。”许荆不满道,“你有这天赋怎么不去学表演,当个演员得了。”
“你关心我嘛。”于执靠过来,笑得很不值钱。
对着夕阳,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许荆知道他的意思,但没理他。
于执说:“你跟她真的没后来了吗?明明你很关心她,她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
沉默了良久,只有树叶的低语声。
“我跟她之间很复杂。”许荆眨眨眼,以湿润被风吹涩的眼睛,“我的原则是这样的,一段关系可以重复无数次,但是夹在中间的矛盾必须要展开来剖析清楚,我厌烦在一段不健康的关系里摔倒两次。”
“现在,我跟她就是这样的,条件变了,没有机会说清了,说也说不清。”
“我们,就此为止了。”
于执抓紧她的手,“嗯好。”他应。
他觉得可惜,他看着她们从初中就相遇相识,成为最好的朋友,如今却走散了,没有人能再多分摊一点许荆的怒、哀、怨、恨和所有的压力。
人总是贪婪的,压力助推了她的成长,到头来,又难过那么沉重的担子全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既希冀蜕变,又希冀不饱经风霜。
“我不在的时候,她的身边有很多的人……”许荆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她的身边很热闹,就像从未失去过我一样,或许,我的留、我的走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任何的影响……我不否认我们很铁的友谊,爱的时候是真的情同手足,但,分开了,她真的会不需要我,她能释怀,她能忘记,她能快乐。”
“身边没有给我留下一个位置,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回去。”微飔不停,吹得她的头发向脑后飞翔,许荆揩开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目光无阻,眼前明亮,犹如登上珠穆朗玛峰之巅,风自由,可以张开双手肆无忌惮地倒下去。
“以后,我有预感,她会渐渐退出我的生活,路人一样路过我的世界而已,从此在我的故事中占比越来越少,最后消失不见。”
于执虽然不忍,但他支持许荆的所有想法。
而后,他们去了一家面馆填饱肚子,吃完中晚餐,于执刻不容缓拖着她去诊所看病,医生诊断的结果和许荆预料的一模一样,学习压力过大,休息不够,营养不足,加上生理期体虚,七事八事猬集在了一块,身体就崩坏了。
他们听医嘱拿一些维生素片、葡萄糖口服液和七七八八的东西,这期间许荆一直打不起兴致,只想着快点逃走,相反的,于执非常专注,还问了什么缓解经痛的药物会不会和这些药相撞有副作用、药物过敏的问题。
许荆回到家之后,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完,她坐在书桌前看书,一直看到临了睡觉的时间,她接到于执的视频通话。
心脏一梗,许荆看到于执跳动的头像才想起来没吃药。
她连忙翻出药,把能扣下来的都按定量扣下来,扣不下来的,只能迫不得已一干而尽,由于灌的太快了,苦药入喉也是一点味也没有。
她把扣下来的药丸和胶囊在镜头外藏好之后,才接通打来的视频通话。
映入眼帘的一口洁白的虎牙,他的脸充斥了满个屏幕,“哈喽哈喽~许荆,晚上好哦。”
许荆淡定。
“你吃了药没啊?别忘了哦。”于执的语气很好。
“吃了,我怎么会忘记。”
于执透过屏幕凝视了她的表情好一会,她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加半个额头,看不出什么,但据他对许荆的了解,他大半是不信的,“……真的假的?”
许荆就知道他不信,刚刚的辛劳总不是白付出,她把塑料板拿给他看,两板塑料板,一个少板两颗,一板少三颗。
于执一看还真遵从医嘱了,心里甚是欣慰,毫不吝啬夸奖道,“看来你思想觉悟挺高的。”
想到明天还要上课,他们瞎聊了两句,互道完晚安就挂了。
许荆从小到大固然没有积极吃药的习惯,也没有人时时关注她是否生病了,也就没有形成生病就医的习惯,但她至少有不浪费的品德,所以,最后还是老实巴交的把那些扣下来的药全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