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题很快讲完,陈圳拍张演草纸上被列的规规矩矩的步骤图和解题思路给宁子川发过去,最后结果照例由他自己计算。
宁子川拿起写写画画一会,试探的开口:“结果是负二分之一到零?”
陈圳:“算对了,真聪明。”
怎么感觉像在夸小狗一样夸他?宁子川答案填上去,卷子被合起来,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
宁子川问他:“你明天回学校吗?”
“回去。”陈圳说。
“那我......”宁子川停住,差点说漏嘴,他眨眨眼睛:“我想看布丁。”
“如果期中考试有进步,我把布丁牵来让你遛一会好吗?”陈圳笑吟吟的说。
“行吧。”宁子川泄气了。
时间不早了,他不想耽误陈圳休息,告别后就把通话挂断。
扔下笔整个人回躺在床上,柔软的床铺陷下去一块。看着天花板,陈圳那张脸不断在眼前浮现,宁子川闭上眼睛,结果脑子里又开始想陈圳的事情,受伤了,但伤得不是很严重,状态还好,视频里背景也挺整洁的,不太像是在家,有点像宾馆,他有地方睡吧......宁子川把枕头薅出来试图砸晕自己,想个屁,陈圳这么大个人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不过万一呢?今天晚上挺冷的,还下了场雨,感冒发烧怎么办?明天要不要给他带点药呢。怎么还在想?宁子川“啧”了一声,烦躁的翻来覆去,最后把灯一关,睡觉。
别墅里陷入一片黑暗,次日天光大亮,窗帘没拉,窗户也没关。
秋天干冷的风倒灌进来,宁子川在被子里瑟缩一下,他是被冻醒的。
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打了个喷嚏,感受着呼吸不畅的鼻子,宁子川的心里有点悲凉——昨晚脑子一乱,睡得太仓促,窗户忘记关了。
这下好了,陈圳没事儿,自己被结结实实冻感冒了。
宁子川又抽过一张纸,火速穿好了衣服把该死的罪魁祸首窗户给关严实了,要不找姜树清请个假吧?他都掏出手机了,脑子里又闪过陈圳。
宁子川咬咬牙,把手机放了回去,拿上外套出门。
一场秋雨一场寒,最近天气都是阴沉沉的,昨天刚下过小雨,今天又吹冷风,气温骤降。
宁子川的体质很好,但这次感冒着实来势汹汹,坐在出租车上,还是觉得有些头昏脑胀,险些没靠着车窗睡过去。
司机停到临江一中的校门口,摁两下喇叭喊醒了他,宁子川迷迷糊糊下车,一出车门就感觉冷气直往衣服里蹿,于是赶紧裹着外套蒙头进了校门。
他今天来的也不算早,校园里还有一点末尾赶到的学生,刚过了校门后面,肩膀一沉,宁子川慢半拍才回过头去。
陈圳照例穿着那套干净整齐的校服,此时正站在他身后。
罪魁祸首。宁子川想。
他懒洋洋地朝陈圳那抬下脸,想显得有气势点,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别过头去,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丢死人了。宁子川已经分不清脸上一阵热是感冒惹得祸还是丢脸搞得鬼。
陈圳上前一步,肩膀抵住他的后背。
宁子川推他一下,手上没劲儿,这一下推的跟特么调情似的,人陈圳纹丝不动,反而感觉自己脸上更热了。
“干什么?”宁子川声音闷闷的。
陈圳俯视着他,这会儿两人靠的很近。宁子川丝毫没有觉察到,从陈圳的视角看下去,他头顶柔软的发丝、青白的脸还有毫无血色的嘴唇都被一览无余。
陈圳给他下定结论:“生病了。”
宁子川无精打采,但嘴上还是逞强道:“小感冒而已。”
“嗯。”陈圳答应下来,但脚步却改变方向,他拉过宁子川的手腕。“去医务室。”
两人二进医务室,病人的身份却调换了。宁子川动动手指,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好绝望的任由陈圳拉着他去。
临江一中的医务室设在明德楼前,拐过图书馆就到。校医刚上班,正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喝热茶。
玻璃门被推开,校医扶下眼镜,他认得这学生,高二年级的第一名,刚开学的时候还因为昏迷被抬进过医务室。
校医叹了口气,这些好学生的体质怎么一年不如一年,有时候只顾着读书也不行,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反而是那几个整日调皮捣蛋的学生,天天在学校里活蹦乱跳的,闲的没事儿就来一下子违法乱纪,比如高二那个宁子川还有个什么吕洲......
胡思乱想还没结束,他就眼睁睁看着‘病恹恹’的陈圳拉着‘活蹦乱跳’的宁子川进了医务室。眼镜腿差点被掰断。
宁子川斜靠在医务室门口沙发上,玻璃门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脑袋对着温暖的空调风口,几缕发丝被吹动,整个人显得毛茸茸的。
校医拿起桌子上的体温计递给陈圳,让他帮忙给宁子川量一下。
医务室的体温计还在用水银的那种,陈圳用力晃晃,体温计上指标回到三十五度。他走到宁子川面前,把甩好的体温计放在他手心。
宁子川接过来夹在衣服里面,冰凉的壳子让他有点不适应。外头铃声忽然拉响,第一节课开始了,他俩迟到了。
陈圳看着表,过完五分钟就让他把体温计取出来,对着灯看一眼体温计,报给了校医。
“没发烧。”校医从后面柜子上找出来一盒感冒灵颗粒放在桌上,丢下一句“你帮宁子川冲一下,让他先喝掉。”便到后面的药房配药去了。
宁子川朦胧之间都快睡过去了,听见有自己的事,眼睛半睁不睁地朝陈圳看过去。
陈圳修长的手指轻轻撕开那包感冒灵颗粒倒在一次性杯子里面,借医务室的净水机把药冲开。热水滚烫,他捏着纸杯的指尖微微泛红,端着那杯药坐在宁子川旁边。
宁子川不自在地往角落挪了挪,伸出手想接过那杯药。
陈圳把端药的那只手轻轻往后一抬,他没够到。
宁子川:“?”
陈圳说:“太烫了,等会给你。”
行吧,宁子川心想。陈圳都不嫌麻烦,自己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他闭眼往后躺去,背后沙发的触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错觉吧。
等到手中药的温度降下来,陈圳把他扶起来,看着他喝完,才起身去倒水。
感冒灵颗粒那股又甜又苦的味道交织在宁子川舌尖,本来就难受,这么一包药灌下去,让他喉咙里涌出反胃的感觉,然后他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杯温度恰好的纯净水。
陈圳指尖红透未消,弯腰递给他那杯水。宁子川的手一颤,水洒了点出来。
一句谢谢夹在一串咳嗽中,好险是说出来了。
校医从后面的药房回来,拿着几包药递给陈圳,嘱咐道:“早晚各一包,饭后喝,平时让他注意保暖。”
“好。”陈圳点头。
两人出了医务室,从廊下走过到明德楼的大厅里。第一节还没下课,偶尔有班级传出来朗朗读书声。
“我自己可以走。”宁子川抓住楼梯的栏杆。
陈圳收回手,拎着那包药跟在他后面,一路走到三班门口,宁子川打开了门。
迎接他俩的是全班人目光的洗礼,第一节是班主任姜树清的物理课。姜树清拿着卷子站在讲台上,询问两句情况,得知是去医务室拿药,便赶紧让两人进来了。
教室里很暖和,窗户都被关的死死的,宁子川绕过在物理海洋中熟睡的吕洲,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陈圳在他前面坐直,摸到兜里宁子川的药,有一瞬间的愣神,便塞到了桌洞里。
药劲儿上来,意识昏昏沉沉的,看着讲台上奋笔疾书的姜树清,他成功在加速度的题目里加速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如果不是还有些意识,宁子川甚至觉得自己是晕过去的。
吕洲几个已经吃完饭,趴在桌子上正在玩手机。见他醒来,吕洲把一个保温饭盒放过去:“给,中午放学的时候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给你带了土豆牛腩盖饭。”
宁子川活动下被压得发麻的胳膊,把保温饭盒打开,土豆炖的熟烂,牛肉一块一块的堆在里面。饭很香,但他有点没胃口。
凑活着慢慢吃了两口,林凯看出来他不对劲,围着上下左右转了一圈,惊讶的出声:“生病了?”神经大条如他们几个,还以为是宁子川昨晚通宵打游戏导致没睡好。
宁子川嘴里嚼着土豆,低低的“嗯”了一声。把那口土豆咽下去,又补充道:“感冒而已,拿过药了。”
“好吧。”林凯把齐胜的围巾拽过来给他团上,卫杰那边又传来一个暖手宝。
宁子川被他们这一阵举动搞得简直是要‘火热难耐’了。
饭吃了一半,宁子川就把饭盒盖上放到桌洞里,手指碰到一个软趴趴的玩意儿,他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还有两个饭团?
他的桌洞很干净,除了几本崭新的教科书外就是手机,现在多了两个海苔团子、一盒饭,还有上次受伤陈圳送的钙片。
钙片,药。宁子川回过神,他在医务室拿的药好像还在陈圳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