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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烛火明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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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女君的第一任夫君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少年婚配,情绵意长,怎奈好景不长,竹马早早病逝,青梅无奈改嫁。”

“第二任丈夫是她家中操持给她找的,虽然这段姻缘也能让外人说得上一句举案齐眉,可这日子却是平淡的翻不起一点水花。这位女君整日打点家中上下,与她的夫君却也只说得上几局客套话,这样的日子过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第三任丈夫是个屠夫,这屠夫家中常年充斥的血腥味和猪的嚎叫,萧女君说那些气味与声音让她久久不能入睡,便是入睡了也常常睡不好,睡不好精神也就不好,白日里拿不动绣针看不进诗书,便只好离开了屠夫。”

“自此,这位萧女君本不欲再嫁,只每日看看花写写诗,却不料门前路过的小童捡了她不慎散落的诗,倒让她在家乡小有名气。有位乡绅的儿子听说了这位女君的名气,便来求娶,萧女君没想着再嫁人,自然是拒绝了他的。可这乡绅的儿子日日来到人家门前来,又是送礼又是问好,时间一长,这位女君就松口答应了。”

“可你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徐复州问。

长孙弦佩撑着下巴,道:“两人都情谊在时间中被消磨,这位女君被乡绅的儿子抛弃了?”

“只猜对了一半。”徐复州脱了鞋爬上软榻,盘腿扯过长孙弦佩盖在腿上的薄毯一角给自己盖上,“那女君在兰亭间向众人道‘那时的我尚不知,因怜生爱,因怨生恨,人心多变,唯情曾永驻。’”

“她与新夫不过恩爱数月,新夫便另遇新缘,新缘因她哭哭啼啼的不肯嫁进来,新夫就怨她占着家中的位置不肯放手。这时这位萧女君幡然醒悟,她道‘世间情爱仇怨,真时亦假,假时亦真,不过都是些迷惑人的把戏’。于是她便索性无系挂与情,只身向红尘。”

“兰亭中又有文人道‘女君来路坎坷,想来也会在夜半暗自伤神的时刻’,谁知那萧女君不屑地冷哼一声,接着便吟了一首王安石的词:

‘众人纷纷何竞足,是非吾喜非吾病。颂声交作莽岂贤,四国流言旦优圣。唯圣人能轻重人,不能铢两为千钧。乃知轻重不在彼,要之美恶由吾身。’

自此,这位女君便在阙都城中的兰亭一夜成名。”

“不只如此,这位萧女君自名曰‘自许’。”

长孙弦佩饶有兴致地看着徐复州,等着他的下文,徐复州掀开薄毯从软榻上下来踩在鞋子上,端起气势来:“众人问起这位萧女君的名字,她洒脱一笑,而后便听她道:‘世事语语不肯休,那便自许人间第一流’。”

徐复州掀毯子的时候带进来一丝凉意,长孙弦佩掖了掖薄毯道:“这位萧女君倒是一身好气魄。”

徐复州重新爬上软榻扯过薄毯跟她窝在一起,道:“能不畏人言,从世间险阻中得到的观照,莫说是泥岸蓬苇,就是在用卷帙浩繁供养出来的学士们里,怕也是少有的。”

香炉里的青烟稀薄了,徐复州跟他讲完昨日的热闹,又扯到近来阙都城中隐约弥漫的紧张气氛,他道:“我听我爹在家中跟其他大臣闲聊时说起边境的几个州郡近来好像频繁有柔古凶民闹事,边境驻守的士兵和这些凶民还起过几次小的冲突。不过听说后来柔古竟然将这些人赎了回去,还将这些闹事的人看管起来,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长孙弦佩想起先前苏无应跟她提起过的请和一事,虚虚撑着下巴道:“也许是柔古不想再打仗了,想跟大周请和也说不准。”

“谁知道呢。”徐复州撇撇嘴,“柔古与大周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仗,死了多少人,这是说请和就能请和的?况且三年前柔古战败时柔古王说的那句话,可是听不出半点要与大周和平相处的意思。如今谁知道他们是在憋什么坏心思。”

长孙弦佩知道那句话,当初薛砚听带领军队打得柔古节节败退,柔古王带兵仓皇从小路逃走跑回柔古境内,待摆脱追兵后,还遥遥指着大周的土地说:“只要在草原上高高翱翔的苍鹰不死,就早晚带领柔古子民打下大周!”

徐复州见长孙弦佩微微蹙眉,以为她在担心不久后会打仗,宽慰她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管他们憋什么坏心思,既然大周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打败他们第二次。”

两人同盖一块薄毯还是让这块薄毯显得有点无所适从了,长孙弦佩点点头,笑着压下两人身后薄毯的边缘。

外面日头降下来,屋内越发暗沉,香炉里的香燃尽就要熄灭,徐复州从薄毯下面钻出来整理了整理衣服打算离开。

长孙弦佩系上衣带要送他,道:“你下次来了直接叫醒我,我若是不醒,你还要一直等着,本来能跟你一起去的集会也都错过了。”

徐复州边往外走边道:“你若是不醒,我等你到天黑也没什么,反正也算你陪我了。”

出了暖阁,又穿过一条暖廊,徐复州拦下长孙弦佩:“就送到这吧,外面冷,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徐复州看长孙弦佩脚步不停还要送,就伸手用力把她推回暖廊,“我来过你府里多少次数都数不清了,还不至于不知道出府的路。你别送了,我走了!别送了!”

说着徐复州三两步跳下台阶,沿着院子里的小路大跨步走了。

“路上慢点!”

徐复州冲她摆手:“知道了!”

-

近来阙都城内的巡检增加了许多,往常宵禁时间到了街上还有没来得及回去的人,也只是被巡检催促着快些回去,现在宵禁时间到了就直接不再允许还有没回去的人。

巡检队敲锣打鼓地提醒街上的商贩行人马上就要到宵禁,商贩刚收拾好自己的铺子,正瞧见巡检队走到铺子跟前,商贩道:“官爷,最近城里这么紧张,是又要打仗了吗?”

巡检挥挥手道:“要是打仗还能像现在这样上街?快过年了,上面很重视城内的治安。早点回去就是,别瞎想。”

那商贩应和道:“唉,官爷,我这就回去,官爷们辛苦。”

商贩收了铺子离开,巡检队继续敲着锣前行,刚拐过一条街角,巡检使脸上挂笑迎上去道:“这么晚的天大人您怎么出来了?快要宵禁了,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长孙弦佩道:“宫中来话要我过去一趟才不得不上街,这个时辰给各位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巡检使给长孙弦佩让开路道:“既然是陛下找大人,那便是头等的大事,这哪里算得上添麻烦。宫里的事耽误不得,大人您快去吧。”

长孙弦佩谢道:“夜里巡检,有劳了。”

长孙弦佩略过巡检队,在长孙弦佩走后巡检队又继续敲锣打鼓起来。

长孙弦佩刚进皇宫,宫门前的小太监就上前对长孙弦佩道:“大人请随我来。”

长孙弦佩跟小太监到偏殿,那小太监退去,长孙弦佩还未开口,殿前海德盛直接打开殿门:“大人请进。”长孙弦佩稍稍停顿一下,抬脚进去了,身后的殿门又关上。

进了殿,武和帝坐在高位上,苏无应和薛砚听站在下面,而殿内一个太监奴婢都没有。

长孙弦佩刚要行礼,武和帝抬了抬手,殿内烛火摇曳,照映在每个人脸上,呈现出黑白两面。

长孙弦佩站直身体,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苏无应和薛砚听脸上的烛光皆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晨光破晓,瓦片上跳跃着初升的光芒,殿内烛火渐渐燃尽,在盏台上留下一滩蜡泪。

终于,最后一丝蜡芯倒在那滩蜡泪中,烛火瞬间熄灭发出轻微“呲”的一声,蜡泪逐渐凝固。与此同时,殿外的阳光透过门前的缝隙溢进来。

殿前的大门打开,几人从殿里面走出来,薛砚听微微侧头看了看长孙弦佩,却忽的与她的眼神对上。两人都顿了顿,而后各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移开目光。

薛砚听抬脚刚要走,却硬生生顿住将抬起来的脚转了个弯,接着转过身对苏无应道:“天气愈寒,丞相注意多添衣保重身体。我先走一步。”

苏无应屡屡胡子笑着应下,薛砚听又抬头看了长孙弦佩一眼便快步下了台阶离开。

“在看什么?人都走远了。”苏无应见长孙弦佩盯着薛砚听的背影,叫她一声便慢腾腾地顺着台阶往下走,“是还在记恨他让你到乌州去的事儿?”

长孙弦佩跟在苏无应后面道:“舅父,我要是说是呢?”

“是便是,记恨便记恨。”苏无应走得很慢,“他做了那样的事,确实该让你记恨。”

“那舅父,我要是说不记恨他了呢?”

苏无应道:“不记恨便不记恨。左右你也不会委屈自己就是。”

“记恨也是,不记恨也是,舅父总说这样什么也可以的话。”

苏无应乐呵呵一笑:“你们小辈有你们小辈的恩怨,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掺和不得你们这些,我若真的掺和进去莫说你们不自在,就是我这副骨架也要早早的折腾散了。你也好,你小妹也好,你们都有自己的打算。我跟你舅母能做的就是让你们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是自己的事情做累了做烦了,也有个可以安心待一会的地方,也有个能絮叨絮叨给你们说上两句话的人。”

下了台阶,便是开阔的宫道,阳光倾洒其上,金色的光芒铺在地砖上一直延伸到尽头,衬得笔直的宫道愈发庄重威严。

苏无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慢悠悠地捋着下巴上的胡子,“人啊,还是得走在大路上,得向着光处走。我老了,也只能把路指给你,光还得你自己去寻。”

苏无应在前面走,长孙弦佩就在他后面跟着,她一脚一脚踩在苏无应踏过的石砖上,随着苏无应一直走到宫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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