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流锦将他扶起,一面又道:“你现如今在皇帝眼中是已死之人,可要小心些避开那位王爷才是,我看这几日你还是少出门为好,林公子以为呢?”
“谢姑娘好意,我也正有此意。”
余蕊坐于一侧默默饮茶,此时才连声问道:“林公子,不知那位王爷家中可有姬妾?好相与吗?听闻京中小姐都不愿嫁他,又是真是假?”
“余姐姐一下问这么多,也不怕林公子记不住。”
打趣完人后,越流锦转头便为林淮清添上一杯茶,眉眼弯弯,“来,林公子,你润润口,也好跟我们多说些不是?”
林淮清抬眸望向她,轻笑一声,将茶接过,“二位莫急。”
“小王爷贪玩,不喜人约束,我离京时,他还未曾纳妾。
说来也好笑,我们私下相处时,他常自诩半点情根也无,若不是他贪恋这红尘万千趣事,早出家去了。
至于京中小姐们,便是有心爱慕,也不会靠近他,更何谈以身相许?”
“这又是为何?”
“一是小王爷为了躲过那些小姐们,常去到那院中闲逛,虽只是在外院中小憩一两日,却也足够叫人传出那些不堪的传闻了。
一则是他曾向圣上言明,若娶的不是心悦之人,他便要出家,从此遁入空门,不问世事,甚至找来相国寺方丈作见证。如此一来,自然没有小姐愿意冒险嫁去。”
越流锦松了口气,“想来这便是皇上允他出京选妻的缘由,既然他自言没有情根,那燕然也不会被他看上眼了。”
余蕊也道:“如此便好,我这就去写信,把这事告诉燕然她们。”
说着她便离座去找纸笔,一刻也不愿多等。
越流锦也要跟去,将将起身又蓦地顿住,问道:“那京中皇室中人还有哪些?我怕城主不肯罢休,偏要将燕然送去。”
林淮清安抚道:“姑娘放心,王爷们都在封地,小王爷也是因受宠才能留下。至于宫中的皇子们,都尚且年幼,婚娶之事还无需考虑。”
她听罢也不再多想,谢过他便去帮余蕊研墨了。
东阳上楼来,正要开口就见那边两人在忙,便收了声,疾步走到林淮清身侧,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草编蜻蜓。
林淮清正喝着茶,垂眸不理他,他再按耐不住道:“公子看这是什么?”
“不知。”林淮清侧了侧身。
“这是紫苏姐姐送我的,她听说我喜欢这些新奇的小玩意,特意把夏天做好剩下的拿来送我,是不是惟妙惟肖?”
“哟,做得真好,我竟不知紫苏还有这手艺呢!改日也烦她给我也做一个。”
余蕊拿着几封信走了过来,东阳忙将蜻蜓塞到袖中,起身站好。
“这么着急,莫不是怕余姐姐也喜欢,跟你抢走了?”
“流锦,别逗他了,要是把他羞得不肯出门给我送信了,我就要你替我走这一趟。”
“求之不得,刚好我去见见几位姐姐。”
“那你怕是见不到,她们现下应在自己爹娘身边作陪呢。”
余蕊眼眸黯淡一瞬,转头将信交给了东阳,又拿了些银子给他,嘱托他一定将信送到几位小姐贴身丫鬟手上。
“若是不行,便罢了,但绝不可以叫别人拿着,你可记好了?”
“东家放心,我现在就去。”
喝了口茶,东阳便骑着马离开了。
他先是去了离得最近的叶府,那里下人们也好说话,很快便叫来巧竹。
巧竹拿到信,塞了些碎银给他,“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也托你带个信儿回去,说我家小姐琐事缠身,不便过去了,但有需要的尽可过来说,能帮上忙她一定帮。”
“哎好。”
东阳转身要走,巧竹想起什么又喊住他,跑过去低声道:“小姐说这几日有新年特别发行的话本子,劳烦你们东家和越掌柜买些放在店中,她届时好过去看。”
确认没什么要说的,她才终于放东阳离开。
叶舒影正陪着老爷夫人闲聊,一向拿在手里的书今日也没拿,叶夫人还调侃她定了亲事,怎么反倒不看书了?
不想信一到,她就借口乏了便匆匆回屋来看信了。
看完也未多言,只将信扔到炭盆里烧了个干净,又拿了换过封面的话本子去到爹娘那边。
另一头,东阳已行到了城主府。
“劳烦小哥给刘小姐身边的碧水送个话,说浓月斋来人找她。”
那小厮接过他手中的碎银,方才应声,转身进去了。
正等着,却见祁嘉然从府内走出,将他招过来问道:“你是余老板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东阳垂首回道:“回祁公子,东家叫我送些东西给刘小姐。”
祁嘉然转了下手上的扳指,问身后跟着的小厮刘小姐现在何处。
“公子,您忘了?从小姐那儿离开时,刘小姐正巧过去找她一同赴宴。”
“是么……”
“对了,我方才走得匆忙,将玉佩落在了燕然那儿,你去取了来。”
那小厮得令正要走,祁嘉然又喊住他,看向东阳道:“也是赶巧,不如你把东西给他,叫他交给刘小姐,也省得她那边多跑一趟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也能早些回去,少受些罪不是?”
东阳谨记余蕊的话,摇头回道:“劳公子费心,我在这儿等着就是。东家说了,叫我必须交到刘小姐丫鬟手上,我可不敢不听她的。”
碰巧碧水找了过来,看到东阳便要过去,又见祁嘉然也在,心思一转,上前行礼笑道:“原来祁公子在这儿,祁小姐方才还说要找公子呢!”
“燕然找我作甚?”
“说是您把玉佩落下了,她说那玉佩您向来不离身,若是丢了定然着急,叫我们若是见到您一定告诉您及时去拿。”
“她有心了,”祁嘉然扭头对小厮道:“听见了?还不快去拿?”
那小厮忙应声跑去了。
碧水趁势拉着东阳去到一边,低声问道:“可是余老板和越掌柜那边有事?”
东阳刚拿出信,就被她抢了去,背对着祁嘉然藏到了袖中,扬声道:“我知晓了,你且去回,待过了这几日,小姐便过去,那些胭脂可一定要给她留着。”
待刘熙念看了信,不由喜上眉梢。
祁燕然将信按到胸口,暗自松了口气。能不嫁去王侯之家便好,至于复仇之事,她会另想法子帮哥哥的。
此时的祁嘉然正满心失望,他出了府便是想要迎秦湘王,不料刘熙念的兄长刘晋华传信回来,说是王爷受寒,近日不便动身,想是要在驿站多留些日子。
王妃之事,若不能早些定下,他总归不安心,何况王爷若是对燕然无心,他也要早做打算。
如今遇到此等情形,打乱了他诸多筹谋,如何不叫他难受!
气急之下,他手中马鞭扬起,纵马越过城门,去到荒野上驰骋,好疏解心头烦闷。
路上遇到一对主仆骑马与他交错而过,他瞥了一眼,并未在意。
倒是那位主子被他带起的冷风吹得一阵寒颤,不禁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他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见黑衣人并未回应,他喝道:“黑羽!”
“王爷,属下在。”黑羽松了缰绳,在马上垂首行礼。
赵轻寒无语扶额,“罢了,我们快些进城。还有,别叫我王爷,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被发现抓回去。”
黑羽从善如流:“是,公子。”
“这天可真冷,早知道昨夜不该在溪林镇歇息。”
赵轻寒吩咐黑羽提前在驿站附近的溪林镇备好了房间,本想着晚上下着雪不好赶路,却没想到第二天雪积得这么厚,连天儿也更冷了几分,叫他都有些受不住了。
两人将进城时,赵轻寒摸了摸脸,问道:“这人皮面具能用多久?”
“回公子,一年足矣。”
他放了心,和黑羽找了间客栈住了进去。
小王爷倒是没心没肺,好不自在,却不知那厢苏佑清回房后发现人不见后,有多焦急。
纵然他留了信,但王爷安危岂可忽视,只这事也不好叫人知道了去。
苏佑清只能暂时将这事压了下来,找来亲信派人去寻王爷的踪迹,另修书一封,连同秦湘王的信一道送去了京城,只盼皇上不要过多怪罪才是。
外面又来了些不舍得眼看荣华富贵从眼前溜走的官吏,他也不再有心思应付,一概以王爷偶感风寒,不便见人应付了事。
又听到巡按御史家公子前来,他敛去脸上的情绪,取出帕子擦去额上冒出的薄汗,理顺因为忙碌一夜而褶皱的衣裳,方才出门去见人。
“刘公子,昨夜歇息可好?”
刘晋华放下茶杯,起身作揖道:“多谢苏公子关心,一切都好。听闻王爷病了?”
苏佑清不由长叹一声,“正是,许是昨日撞了风,今天就病得起不来床了。”
“那去云安城之事?”
“也只能暂时耽搁下来了,唉,劳烦刘公子来迎,没料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刘晋华忙道:“王爷贵体为重,我劳累一点不算什么。可需要请大夫?我这就派人把云安城最好的大夫带过来。”
说着便要出去吩咐,苏佑清抬手拦住道:“不劳公子费心,王爷带了太医,这会儿已吃过药睡下了。”
两人又寒暄两句,刘晋华便说要即刻回城禀告父亲此事,这才止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