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听闻您来,附近得了消息、有女儿的,都携女来访了。”
“让他们候着吧。”
“是。”
侍从告退,秦湘王赵轻寒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旁闲坐的公子笑道:“王爷福缘深厚,来此荒郊野僻也能引得女儿家们过来。”
“我这引来的可不是什么美娇娘,应该是一群饿虎才对。”
他猛地坐起身,拍手道:“佑清,我看就你替我去见好了。”
苏佑清不紧不慢地喝了杯茶,摇头笑道:“你此行是为选妻,这叫我如何替?”
“别人不知,你也不知吗?天下女子美如云,我看都看不过来。要是真有了个妻子,整日管这管那的,我还如何玩乐?”
赵轻寒走了两步,坐到他对面道:“总之你且记着,我此次出来只为拿着皇兄的钱游山玩水罢了。”
“好,那王爷且在这儿歇着,我自去替你打发了他们。”
苏佑清领命出去了,赵轻寒等了片刻,听见窗边传来敲门声,忙扔下茶盏去开了窗,一个黑衣人翻了进来,行礼道:“王爷,马已备妥。”
“好、好、好!”
赵轻寒激动地走了两步,回身吩咐他带自己过去。
“挽雪,趁着苏佑清不在,咱们快些走。这几日被他看着,着实不叫人痛快。”
“是,属下冒犯了。”
“欸等等,”赵轻寒拦住他的动作,从袖中拿出封信放到桌上用茶盏压好。
用信告知,那爱操心的苏佑清也不至于兴师动众地找他,坏他兴致。
确认一切妥当,他方才让挽雪带着他避过侍卫,去到驿站后面不远处树林中。
那里正停着两匹马,每匹上面都备有水和干粮,还有两身大氅。
赵轻寒穿好大氅利落上马,挽雪紧随其后,两人骑马走远了,声音混在前面来往的客人中,原也无人在意。
偏巧祁燕然觉得马车内太闷,叫她心烦意乱得紧,便掀开布帘,朝窗外一扫,就见黑天雪夜的,两个人骑着马向远处去了。
她没多留意,视线一转看向驿站,灯火通明,纵使现在离得远些,也能听见里面喧闹不休,好不热闹。
这一路走来,她不知见了多少华丽马车,想是都同她父兄一样,盼能有个际遇。
她攥紧了帕子,放下帘子,坐回去随意拿了本书来看。
对面的祁嘉然放下茶盏,看了她眼,没吭声便下了马车离开了。
祁燕然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牵动她的心也飞去了。
“不知公子名讳,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驿站门口的小厮拦住了他。
“家父乃云安城城主。”
“原是城主家公子,请随我来。”
进了驿站,入眼便是众多老少男子,聚在堂中等候接见,偶有那相识的,便说上几句,调侃一番。
都是在云安城城主手下当差的,如今见了祁嘉然,自然要上前寒暄。
祁嘉然作揖道:“诸位叔公兄弟们好,今日见了你们,理应多聊上两句,只是要先去见过那位才是,还请诸位见谅。”
“贤侄/贤弟快去吧。”
见众人应声散开,小厮便引着他在众人各异的目光里上楼去了。
堂中一些人打起了退堂鼓,“不想这城主家公子也来了,若是为他家妹妹而来,咱们怕是没甚希望啊。”
有的却不在意,“那位连京城里的小姐都看不上,又怎会在乎一个城主的女儿,我可不走,要走你们走就是了。”
“这……”其余众人纠结少许,到底没人离开。
楼上,转过一道屏风,祁嘉然终于见到了“秦湘王”,上来便拜道:“草民见过王爷。”
苏佑清早得了消息在此等候,此时方起身将他扶起,“快快免礼,贤弟便是云安城城主的儿子?早有耳闻是一位清俊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爷谬赞了。”
祁嘉然起身,又是几句闲聊。
待时机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坐于对面喝茶的苏佑清,问道:“不知王爷几时去云安城?”
“约莫明日便去,说来本该今日就去拜访,只是舟车劳顿,若是一脸憔悴地去见城主,岂不失礼?因而才决定留此暂歇一日,待一应收拾妥当,再去也不迟不是?”
“王爷风姿卓越,焉有失礼之处?”
“祁公子说笑了,还要多谢你挂念着,跑来关照本王。”
祁嘉然笑道:“此乃草民分内之事罢了,说来我有一胞妹,仰慕王爷姿容许久,或可见上一面,也好了却她心中所念。”
早有预料的苏佑清神色不变,“这是自然,只是驿站人员繁杂,恐冲撞了令妹,不若待去到云安城时,再到府上拜访,如此也能两全不是?”
“王爷所言极是,待王爷来时,定扫榻而迎。”
虽没能让燕然在这王爷跟前露面,但到底得了许诺,且照王爷的话,其他家小姐更无机会相见,祁嘉然也算放下心来。
又说了几句,见王爷面露乏意,他也便识趣地起身告退了。
等他出去了,苏佑清吩咐道:“就说王爷困了,打发那些人都退了吧。”
侍从下楼说了此事,那些人听了,不免怀疑王爷对城主家小姐有心,叹息一声也便散去了。
卷帘掀起,祁嘉然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去吧。”
祁燕然手里的书未曾翻动过,见他回来,方回神,翻过一页。
她不吭声,祁嘉然也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燕然,明日秦湘王便会进城,约莫两三日后你便能见到他了。”
见她低头仿若没有听见,他又道:“我今日见那秦湘王,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想来配妹妹,也算尚可。”
是吗?
若是那王爷当真如此,嫁过去倒也算好了。
只是他一个王爷,京城多少名门望族的小姐他不娶,跑来这偏僻之地,多少有些古怪,叫她心里总也不安。
罢了,眼下一切未定,她还是不宜过虑的好。
放松了心神,她终于认真看起书来。
又因坐了大半日的马车,不过几息的工夫,她竟困得昏昏欲睡,险些栽倒过去。幸而被眼疾手快的祁嘉然接住,才免了摔倒之苦。
见她困得直眨眼睛,祁嘉然起身坐了过去,揽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燕然,是我疏忽了,委屈你靠着我小憩一会儿。”
祁燕然闻到了一股梅花香气,迷迷糊糊道:“哥哥,你熏得什么香?和往日一点也不一样。”
“往日我身上是什么香?”
困意让她的思绪迟滞下来,好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是兰香。”
她似乎起了兴致,困意也跟着消减几分,“就因为余姐姐喜欢,你寻了好多商贩,才得来最合她心意的一种,整日熏着,连余姐姐都笑你腌入味儿了。”
祁嘉然沉默,没有反驳,只拍着她哄她入睡。
祁燕然却蓦地道:“我真糊涂,你是嘉然哥哥,不是安然哥哥,香气自然不一样!哥哥别生气,我没有搞错你们。”
话音渐消,放下心事的她已沉沉睡了过去。
他的动作一顿,低头去看她那张依稀与记忆中娘亲相似的脸,喉咙里缓缓溢出一声“嗯”,权当回应。
夜已深了,马车才载着兄妹二人回了城主府。
拒绝要上来叫醒小姐的丫鬟,祁嘉然小心将人抱起,一路跟着丫鬟进到祁安然闺房。
等把人放到床上,给她铺开被褥压好,他才转身带着丫鬟出门,低声吩咐道:“好生照顾小姐,别吵醒了她。”
“去吧。”他一摆手,抬脚出了院子,去到书房找城主商议王爷之事了。
浓月斋中,因为家中规矩,叶舒影和刘熙念只能早早回去了。
即是如此,还要留下话来,说明日再过来商讨,刘熙念顺道也回去将钱备好一齐把文契给签了。
因有林淮清在这儿,越流锦本该一同离开,但到底不放心祁燕然和独守于此的余蕊,同他商量一番后,叫东阳将他送回了院子,自己则留宿于浓月斋。
此时终于得了消息,知道祁燕然回了城,又花钱找了刚回来的马夫打听,确认祁燕然一直未下过马车,余蕊和越流锦才勉强松了口气。
“辛苦你了,紫苏,给那送消息的赏钱没有?”
“东家放心,赏钱给了不少呢!”
余蕊点头,招呼道:“这么晚了,你回去指不定遇上什么事,今晚就跟我和流锦在这儿应付一晚,如何?”
紫苏笑道:“东家贴心,我自然是要应的。”
“行,你忙了这么久也累了,就去隔壁歇息吧。”
等她出去了,余蕊坐着不知在想什么,时不时还要叹息一声。
铺好了床的越流锦走过来,抱住她道:“余姐姐,多想无益,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想法子不是?”
“你说得对,咱们也去歇息吧。”
灭了灯,两人躺在一处,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也都合了眼,叫自己快些睡去。
忽然,越流锦出声道:“余姐姐,你不是和祁公子约了明日去找秋槐看病?不去了吗?”
余蕊叹息一声,“我去信问了他,他也挂心自己的妹妹,说不急着走,等燕然这事儿过了再说。可他那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唉,你说,这两件事偏撞到了一起去,怎能不叫人发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