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宁愣住了:“你怎么会知道。”
她有些惊讶,所以说得不大清楚,但裴叙知道她在问什么:“猜的。”
蕴宁拖着长调应了一声,胳膊倚上阳台栏杆,又听裴叙问:“收到了程家的请柬吗?”
蕴宁:“嗯。”
声音透出几分低落,裴叙察觉到这点,对蕴宁说:“不愿意去就不去。”
“没有不愿意。”蕴宁抬头,看着连晚霞都要褪去的天色,有些迷惘地说:“我只是……”
“双双。”
裴叙从光脑中传出的声音变得低磁,照旧平淡的语气,但带了几分安慰,“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是程锦意自己的选择。
话虽如此,可对方是原主一起长大的妹妹,不知道是不是被脑海中的记忆影响,下午她看到请柬,眼前就浮现出一个个两人年少时做什么都要一起的画面。
那是她明知道终有嫌隙但还会靠近的妹妹。
……
程锦意举办婚礼的地方在距离首城一百多公里的南巷市,那里有着16星最负盛名的世纪古堡,也是这次程锦意和吴旭柯举办婚礼的地点。
婚礼就安排在订婚仪式之后的两个月,沈瑗说外面人看得门清,知道是程家太着急,不过也只是看个热闹,面上还是热热闹闹地去参加这个婚礼。
婚礼的前一天蕴宁出发前往南巷市,这是裴叙的意思,他不愿让蕴宁早早去见到程家人,也不愿按照惯例被程锦意安排人接送。
蕴宁昨晚没有睡好,副驾的周泽注意到这点,提醒她路途还长,可以在车上先睡一会儿。
周泽的职务让他不必无时无刻出现在前线,这位秘书处的最高级别职员在作战中心依旧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裴叙似乎对蕴宁这一趟不算远的行程担忧甚多,就让回了首城的周泽一同前去。
同行的还有几位眼熟的黑西装们,虽然有些夸张,但还是安心不少,加上真的有些犯困,蕴宁安静了会儿,合上了眼休息。
再睁开眼时天色暗了下来,蕴宁脑袋发懵,缓了片刻才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周泽看了眼时间,“才半个小时。”
睡得头都有些发懵了,居然才半个小时。
蕴宁觉得意外,缓缓坐直了,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她被这样的雨声吸引,侧过头去看窗外。
车窗隔音效果良好,蕴宁看过去时才发现路上没有什么人,滂沱大雨落在地面,不断溅起的水花像一层水雾,蔓延在空旷的路上。
蕴宁不知为何被这样的情景吸引了目光,她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莫名觉出几分眼熟,忽地出声问:“还有多久才到?”
“一个小时左右。”周泽答完,又解释:“雨势有些大 ,出于安全考虑放慢了车速。”
他以为蕴宁是在担心,对她说:“您放心,不会有什么影响,要去的地方在南巷北部,那里依旧天气晴朗。”
蕴宁收回视线,不知为何心跳加快,目光落在了指间的圆环上。
素圈戒指和银色的粒子枪戴在了无名指间,后者是裴叙离开时交代蕴宁一定不要离身的东西,现在和她从k5星淘来戒指叠戴在一起,倒真的很像是不太显眼的装饰物。
“调头…”蕴宁突然出声。
雨砸在车窗上,发出的声响不算太大,可还是干扰到了车内人的交谈,周泽眉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没太听清蕴宁的话,回过头问:“什么?”
这一回头,他才注意到蕴宁惨白的脸色。
蕴宁手握上自己指间的圆环,用力到指腹硌得泛白,声音又大了些:“调头……快!”
同为军部出身的司机陈瑜看了看副驾的周泽,周泽没有沉默很久,对她点了下头。
车速陡然放缓,像是在滂沱大雨中有了喘息的契机,调头的过程中,周泽用依旧温和的语气问蕴宁:“不参加婚礼了吗?”
他以为蕴宁是反悔,不想参加程锦意的婚礼了。
窗外那几乎和梦里重叠的场景让蕴宁觉得无法呼吸,她收回视线,勉强镇定着回答:“参加的……不能从这里走,先离开这里。”
周泽一顿,神情变得凝重,看向蕴宁的视线多了几分认真:“发生……”
“砰”的一声巨响,车身剧烈一颤,在雨幕中瞬间失控。
受到攻击的车横冲直撞的撞向了路旁的护栏。
……
蕴宁恢复意识已经是四天后。
她睁开眼,入目是天花板的白,四周熟悉的装潢和环境让蕴宁意识到这是军部的医院。
周泽最先注意到蕴宁的状态,他忙让人去叫徐屹,等待的过程中他先询问了蕴宁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说来也怪,事发时周泽坐在副驾的位置,受的伤比蕴宁更严重些,蕴宁这几天的身体数据也没有异常,明明只是轻微脑震荡和部分擦伤,蕴宁却一直迟迟没有醒来。
直到看见周泽,蕴宁才缓缓地想起发生了什么。
她摸了摸额头,那里被一块小到不会有任何影响的纱布包扎了起来。
手腕也同样被包扎起,蕴宁没有感觉到疼,眼睫颤了颤,忽然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胳膊:“他们……”她有些艰难地问:“跟我们一起的其他人,他们有没有出事……受伤了吗?”
“没有。”许是蕴宁这样太过揪心,周泽拍了拍她的手:“放心,都没有大碍。”顿了顿,又像是缓和气氛似的说:“有几个受了伤,但都不严重,醒的比您还要早。”
埋伏袭击的人在注意到车掉头后开枪打中了车胎,车不受控制的撞向了路边护栏,幸运的是在那之前车速已经放缓,陈瑜又是军部出身、身经百战临危不乱的老手。
周泽意外的是蕴宁。
她的位置受到波及最小,这位在几个月前才刚刚拿到粒子枪的上校夫人第一时间使用了她那把戴在指间的、毫不起眼的粒子枪,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那……那个人他……”
“没有死,关押受审。”周泽知道蕴宁想问什么:“开的那一枪擦着他的肩膀过去,虽没有致命,但也给我们其他人争取了时间。”
徐屹到达病房的时候,正好听到周泽宽慰的声音:“是您救了我们。”
虽然如此,但周泽在当时远没有现在面上表现出来的轻松和游刃有余。
上校要求他们保护好程蕴宁,可到底不会像对待上校那样细心的连出发线路都提前制定好再严防死守,加上只是去参加自己妹妹婚礼的私人行程,当然潜意识会懈怠几分。
他很好奇蕴宁当时是怎么察觉到了不对劲,临时起意让他们掉了头,如果不是这个举动,别说没办法对裴叙交差,这一车人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前线战事将近收尾,上校会尽快回来。”周泽对蕴宁说了这么一句,又补充道:“您这几天没有醒,上校每天至少会给徐医生打两次电话询问。”
婚礼自然是错过了,蕴宁因为在大雨中遭遇伏击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程锦意在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里和吴旭柯交换了戒指、结为夫妻,宣布了两家的成功联姻。
“您妹妹那边也收到了消息,贺礼已经送去。”周泽有点替蕴宁感到可惜,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蕴宁也是很想出现在这位妹妹的婚礼上的。
沈瑗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婚礼她也受邀前去,但当时她人不在首城,就没跟蕴宁一道,哪里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新闻上一语带过的事故新闻让她的朋友在医院昏迷不醒,沈瑗这几天也是常常来医院探望。
蕴宁醒后她虽然好奇,但不愿意让蕴宁再想起当日的事情,这些天只是陪她聊天。
第五天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医院。
蕴宁很意外地看着站在病房口的程锦意:“你怎么来了?”
程锦意瞥了旁边的沈瑗一眼,没答。
程锦意还是和从前一样,瘦瘦小小的,穿着低调成熟的套装,头发打理的精细柔顺,她在蕴宁的床前放下了一束花。
程锦意视线停在蕴宁额前的那一小块纱布上,又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我以为有多严重,既然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不办出院?”
沈瑗可听不得程锦意这语气,大小姐“啧”了一声,怪声怪气的阴阳:“那不是得看是在哪受的伤,要我说那天不出门多好,就是有意外也没地儿发生啊。”
“……”蕴宁看看程锦意,对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到底没出言呛声。
蕴宁解释:“没什么大伤,就是脑震荡,所以直接住院观察了,而且这里也更安全。”
蕴宁说完,看着程锦意,犹豫片刻,还是问:“吴旭柯他……”
“不用你操心。”程锦意大概知道蕴宁会问这个问题,蕴宁才一出声就打断了她,“各过各的而已,他管不着我,我也不会管他。”
如果真能做到这样,那也好。
蕴宁抿了抿唇,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不要忍……找你爸妈没有用的话……你就来找我。”
“不要怕什么闹得难看不难看。”蕴宁深知孟韵对这个女儿有着怎样的教育,很认真的对她说:“什么也没有你自己重要。”
程锦意沉默一会儿,嘟囔一句用你说,不看蕴宁了。
气氛不算差,蕴宁意识到这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对程锦意说:“就是有些可惜,还是没有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
“有什么可惜的。”沈瑗在一旁削苹果——大小姐显然不精于此道,苹果削得像是在打补丁,嘴里悠哉道:“二婚还有机会呢。”
“……”跟一个结婚才一个星期的人说这些,程锦意瞪她一眼,换来大小姐一句轻佻又无谓地弹舌。
……
在蕴宁醒后的第九天,上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