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间仓促,沈瑗给蕴宁准备的住处还是很好。
复式建筑在12星一个偏僻的小镇里,这里曾经因珠宝的设计加工闻名,现在逐渐没落,反倒又成了不少人休闲和慢节奏旅游的地方。
小镇上只有这么一家宠物医院,看着环境也有些破旧,蕴宁本来疑心这宠物医院的水平,但翠翠刚来到这里时状态特别不好,她别无选择,在小猫不吃不喝的第二天,她就带着小猫去了那家医院。
外面看着破旧,里头却很整洁,医护人员也都很和善。
医生是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告诉蕴宁小猫身体没有问题,又问她是哪里人。
蕴宁胡诌了一个其他城市,被告知小猫这是心理原因,有些应激。他说不用开药,交代了注意事项后给蕴宁拿了安抚喷剂。
小猫在怀里怏怏的,蕴宁很心疼,回去就按照那位高医生说的去做,把猫窝和小猫活动的区域挪到了僻静角落,又固定了一个和小猫的玩闹互动时间。
几天后倒是好了不少,但翠翠吃的依旧不多,小家伙之前肠胃就有些不好,蕴宁到底放心不下,带着小猫去复查了。
那位年轻的高医生记得翠翠,说翠翠是那个眼睛漂亮的小猫,又做了全面检查。
蕴宁手里拿着结果报告,仔仔细细地看着,又听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才放宽了心。
在要离开时那位高医生叫住了她:“你怎么来的?”
蕴宁看了眼窗外:“……走来的。”
住的那栋复式小房子离这个宠物医院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小镇绿化不是一般好,空气也清新,蕴宁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但她没想到会下雨。
这里和首城气候差不多,已经穿不到太厚的衣服,但这个节点下雨还是让蕴宁这个外地人意外。
高医生跟着看了眼窗外,雨不算太大,但蕴宁还带着小猫,他就说:“我们顺路。”
登记信息时有电话和地址,医院也已经下班,他看看蕴宁怀里的小猫,好心建议道:“需要我送一下你吗?”
窗外雨越下越大,蕴宁本来想拒绝,再看看附近便利店有没有卖雨伞的,但考虑到翠翠,她没有再拒绝高医生的提议,“谢谢高医生,回头请您吃饭。”
“不用客气,叫我高延就好。”
……
车速不快,因为这场雨,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蕴宁蹭着翠翠的头,跟小猫叽里咕噜地说了好些话,高延脱了白大褂,看了她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天,问她养翠翠多久了,又说不像是买的。
蕴宁忽略了后半句,说半年。
高延说:“它很黏你。”又问,“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蕴宁给小猫顺毛的动作一顿,片刻后说:“不是,来创业的,打算开个店。”
高延这下很意外,看了蕴宁一眼:“这倒是稀奇。”
蕴宁本来就是信口胡说,听他这语气觉得好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高延沉默几秒,语气委婉:“创业也可以,说不定这小镇什么时候就被市政府想起来再次开发了。”
一个说话不会冒犯到人的好心医生 ,蕴宁在心里给了他这么一个评价。
她忍不住笑了,高延却没察觉到,继续很问:“打算开什么店?”
蕴宁想了一会儿:“面包坊,甜点屋?”
高延又是一阵沉默,几秒后有些忍不住了,语气活像是劝迷途知返的赌徒:“你在这里看到过几家这种店?”
蕴宁回想一下,好像还真的没有,嘴上还像模像样地说:“那正好啊,商机被我抢先了。”
“……”高延终于不委婉了:“这里的人不爱甜口,也不喜欢那些西点之类的。”
蕴宁应了一声,说那好吧,“创业计划搁置一下吧,我的小猫身体健康最重要。”
高延看她一眼,似乎终于意识到她好像是在开玩笑,也没恼,无奈地跟着弯弯眼睛,又示意她到了。
这栋复式建筑很有当地特色,带了个不大不小的小院,暖色的米黄外墙上爬着不密不疏的常春藤,叶片被雨滴打的发亮,二楼的木质阳台上也摆了不少绿植,还放着个白色躺椅。
高延拿了车里的伞,先下了车,绕到一边打开车门,尽量让抱着猫的蕴宁站在了伞下,将人送到了院里。
“你二楼的窗子好像没有关好。”不等蕴宁道谢,高延就开口这么说了一句。
蕴宁一愣,忙仰头跟着去看,果然二楼窗子闪出了一个缝隙——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关好了门窗的。
还好雨也算不上多大,她和高延说了再见和路上小心这样的客套话之后,赶紧抱着翠翠进屋。
翠翠的猫窝就在一楼角落,蕴宁将小猫放下,看它身上没有一点水汽后才上了楼。
然而下一秒,蕴宁停在了木质楼梯的转角。
戛然而止的脚步声让楼梯尽头的人垂下了眼,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
但蕴宁莫名感觉他不是被自己这微小的动静惊动——他更像是等了很久。
等着她回来,等着她上楼,和他碰上面。
他穿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外套并没有沾染外面的半分湿意,从蕴宁的角度看去更显得他身形修长。
他目光在昏暗的光线里依然锁住了她。
裴叙。
蕴宁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裴叙也穿了一身这样的衣服,神情也是这样淡漠,也是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蕴宁觉得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裴叙来了。
裴叙怎么会来?
挂断那通和沈瑗的通讯后,蕴宁还真的担心了好几天。
她怕裴叙找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个地方不习惯,加上这几分担心,她在第一个星期的时候也是睡不着吃不好。
然而裴叙并没有来。
蕴宁的生活过得平静又闲适。
蕴宁没有再查过自己的婚姻信息,但她想,大概那一栏已经写上单身的字样。
毕竟裴叙没有理由不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
两人好像确实没有再见的必要,至少裴叙没有特地来这个偏僻小镇找她的必要。
然而此刻,这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在她离开后没有多久的第二十天。
查了她的住址、在她不在的时候依然可以出入这栋建筑,裴叙就这样站在了她面前,仅仅隔着不长不短的一节楼梯。
翠翠对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小猫窝在楼梯下的猫窝里,叫了几声表示自己的舒适。
蕴宁回过神来,看着木制阶梯尽头沉默的人。
她想要和他打招呼,却发现自己喉间都泛着不适的干涩。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蕴宁回身去打开了楼梯的灯,在这片刻的功夫里清了清嗓子,才又看向了裴叙。
裴叙好像瘦了,蕴宁先想到的是这个。
大概没有她烦人的唠叨,这位日理万机的联邦上校又开始拿营养剂对付自己的一日三餐。
可蕴宁没有理由再去过问这些事了。
“是……有什么事吗?”她怕自己表露出一点异常,语气因此听上去有了几分斟酌的客气,“上校。”
这声称呼说出口,蕴宁看到裴叙似乎是牵了牵嘴角,她并不确定,但裴叙下了楼梯。
皮鞋踩在木制台阶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他明明没什么表情,蕴宁却觉得在这一步一步的靠近里,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固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撤,裴叙却已经立在了她面前。
这点小动作当然是不会逃得过裴叙的眼睛,他看着蕴宁,面容平淡,眼里却透着冷寂,对她说了再见面的第一句话——
“怕我?”
“……”
蕴宁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因为茫然还是怕泄露自己那割舍不掉的思念而沉默。
在她沉默的间隙里,裴叙又迈近了一步。
几乎是要贴上蕴宁的距离,蕴宁呼吸一瞬滞住,又听到“咔哒”一声——裴叙按下她身后的开关,将这里的灯关了。
因为是阴天,所以这处又一下子暗了下来。
下一秒,蕴宁的脸被他伸手扶上,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
蕴宁愣住的一瞬,他裹挟着几分冷意的吻就贴了上来。
雨滴砸在窗棱上发出声响,明明是温和的雨声,蕴宁却觉得耳膜都在震颤,她被撞得贴上了墙,裴叙戴了手套,不太细腻的质感牢牢禁锢住她的下颌,打在她脸上的呼吸是温热的,可手上的温度却被隔绝。
这个吻又急又狠,带着和裴叙完全不相符的粗粝。蕴宁很快就站不稳了,裴叙却像是比她更早察觉到似的,手揽上她的腰,将人牢牢的锁在这方寸之地。
……
蕴宁不知道自己隔了多久后才使出了力道躲开。
她完全推不开裴叙,此刻躲开,也只能是自己狼狈地偏过头。
裴叙没有再动,蕴宁耳侧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裴叙……”她的呼吸明显比他急促许多,感觉到自己耳边的碎发被他挂在了而后,蕴宁顿住,很快又将脸低下去:“你不能这样,这……”
话没说完,裴叙握上她的下巴。
指尖力道不重,但还是让蕴宁抬了头,她的话也因此被打断。
裴叙视线依然透着冷,细密的眼睫垂下,眸光里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不能哪样?”说完,他弯了弯嘴角,还是没什么笑意的样子,用拇指蹭了蹭蕴宁的脸颊:“是不对,但你没对我做过吗?”
几乎像是耳语一样的语气让蕴宁愣住了:“我什……”
才一开口她就想到了什么。
那个在科拉回来之后的偷亲,老宅里他醉酒后的吻。
蕴宁眼睛瞪大了些,意识到什么,看着面前的人,不可置信地问:“……你那时候醒着?”
脸上的红还没消退就又去而复返,蕴宁在裴叙平淡的视线里体会到了无地自容,很久后才强撑着道:“但那时我们是夫妻,现在我们已经离……”
扶着她的手力道倏地加重,像是忍无可忍一般。
蕴宁来不及愣神,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被又一个吻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