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赶到时,黎杳正用仇视的目光瞪着一只手扯自己辫子,一只手钳住她双手的男人,男人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远处的谭檀依旧举着棍子,整个人紧绷着,蓄势待发准备进攻的模样。
当男人闻到这些年日思夜想的熟悉气味后,露出了柔软温吞无害的笑。不过这位表面乖顺得像小绵羊的人,手上扯黎杳辫子的力道更大了。
黎杳忍不了了,不管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多么危急,也懒得考虑自己的举动是否会激怒男人,破口大骂道:“我去你全家,你有病么?你要是想拿我威胁他们也不是不行,但非要用扯辫子的方式么?不扯我头发你会死么?头皮都要被你拽下来了。”
见到涨红脸、神色不善的粉衣少女,李羌槿想到脸红的桃子,有些忍俊不禁,又见男人一副被骂懵了的吃瘪表情,她笑出了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羌槿身上,她收住笑,严肃地说:“浮楚,放开她。”
“阿姐,我好想你。”被叫做浮楚的男人叹息一声,依旧没放开黎杳,只是痴痴“望”着李羌槿,“为什么不告而别?”
温寂无见黎杳吃痛的表情心疼不已,厉声呵斥:“陈浮楚,你放开她。”
陈浮楚这才注意到别人,这人认识自己,好熟悉的气息,他又叹一声,笑了。
“温寂无?好久不见。”
温寂无现在可没心思跟他叙旧,皱着眉,脸色极差,“我让你放开她。”
“寂无,你也认识这个神经病?”黎杳一脸疑惑,自己这是错过了什么关键剧情,这个神经病怎么跟这么多人认识?
“以后再说。”温寂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怨族少主是旧相识的事,而且当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解救黎杳。
“陈浮楚,你先放手,她很痛。”
陈浮楚不松,恶劣地说:“要想我放过她,拿你来换。”
温寂无毫不犹豫道:“好。”
随后温寂无走过去,陈浮楚放开黎杳,扯着温寂无飞走了,走之前他恋恋不舍地“看”向李羌槿,那双空洞的双眸似乎忽然有了神。
“寂无!”
黎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谭檀扔掉棍子上前扶起她,心疼地抚摸她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拿出药膏给她涂药。
“李师姐,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黎杳扯住李羌槿的衣袖,声音急切,脸上写满担忧,“寂无会不会有危险?”
“陈浮楚,怨族少主。”李羌槿沉声道,“温寂无与他大概是旧相识,你放心,应该不会有事。”
怨族……是什么?黎杳一脸茫然,原书完全没提过还有这个种族。
黎杳不解道:“怨族?”
见黎杳不清楚怨族,李羌槿有些意外,虽说怨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但按理说,黎非婳身为掌门的徒弟,不该对此一无所知才对。
“你不知道?”李羌槿意外地挑眉,猜到了什么,她之前的反常也有了解释。她,不是黎非婳。
坦白讲,李羌槿不意外。毕竟,李羌槿也不是“李羌槿”。
黎杳诚实地摇头,她必须知道吗?
李羌槿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你有必要了解怨族相关的事,因为……失踪案,并非妖族所为,幕后主使乃是伪装妖族的怨族。”
时间回到刚才,李羌槿与温寂无偷偷来到院长书房寻找师院名册,名册会记录师院内所有先生的身世背景。
翻遍整个屋子,他们连名册的影子都未曾见到,按理说师院名册应当会放在显眼的地方才对。
二人又仔细将整间屋子翻了一遍,李羌槿发现了不对劲。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浑身透露朴素的花瓶,与这间处处彰显着华丽的屋子十分违和。
李羌槿尝试拿走花瓶,花瓶纹丝不动。
温寂无尝试按下花瓶,书桌背后的书柜露出一条缝隙,书柜背后的小空隙里装着一个书本大的、上锁的木盒子。
将小木盒子取出后,李羌槿本想用暴力拆开,但木锁没能被打开,木锁上附着着古老封印法。
这种封印法李羌槿曾在无妄派藏珍阁见过,也在陈浮楚身上见过,是一个古老的族群创造出来的,名字是——怨族。
怨族由怨而生,靠吸食怨气而活,只要世界存有怨气,他们便不死不灭。
百年前的怨族十分猖狂,几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直到现在人间再无怨族的消息。
怨族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怨族法术外人无法使用,那这次的失踪案是怨族卷土重来?
“什么?”黎杳闻言更着急了,想马上离开去找温寂无,“我们不就是来查失踪案的吗?寂无被怨族少主捉去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所以我说大概应该。”李羌槿按住准备离开寻人的黎杳,给她头顶浇了盆冷水,“我理解你担心温寂无,但你若是要去寻他,至少应该对怨族有基本的了解,国都那样大,他们又不一定在国都,你这样贸然去寻准备寻到什么时候去?”
谭檀上前一步,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倒觉得那个叫陈浮楚的现在一定在国都,说不定就在我们附近。”
想起陈浮楚离开前,那副依依不舍的神情,以及明显舍不得离开的肢体语言,谭檀八分肯定,陈浮楚肯定会留在国都,不会离开,说不定还会离他们很近。
陈浮楚方才叫李羌槿阿姐,再联想到谭檀说黎杳是她阿姐时他明显松动的神情,李羌槿应该是他十分重视之人。
说不定他设计捉住黎杳都是为了李羌槿,只是谭檀想不通他为何要捉走温寂无。
谭檀说出自己的想法,得到了黎杳的认可,一旁的李羌槿听完后一言不发,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黎杳问:“李师姐是觉得檀檀的猜测不对吗?”
“不是。”李羌槿摇头,沉声开口,“陈浮楚他……的确很依赖我。是我当年的不告而别让他变成了这样。我们先按照线索继续查案吧,找到怨族埋藏的窝点估计也就能找到温寂无了。”
也许陈浮楚压根没想藏,她们轻易寻到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城郊山上的一处小木屋,分外简陋。
得知她们寻来,他并未出来和她们见面,连李羌槿也不见,不知他在搞什么把戏,李羌槿有些不爽。
当年捡到陈浮楚的时候,他瞎了眼,瘸了腿,也不爱说话,但还挺听话的,甚至不顾自己是瞎子,想为她学做饭。
想起三年前,那个不小心摔倒一声不吭爬起来,凭感觉跑到自己身前抱住自己的小瞎子,李羌槿忽然又笑了。
管他在玩什么把戏,总归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陪他玩玩于她而言也不是不行。
“阿姐。”
陈浮楚隔着门,大概用了什么法术,虽然他的声音很轻,气息很浅,有股说不清的闷,但却能清晰地传到小院外的亭中。
“你给我新生,陪我三年,治愈我,却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一声不吭,干脆利落的抛弃我。你真的好狠心。怨族长老找我,让我跟他们一起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愿意,可我又没办法破坏他们的计划,所以故意设计引导你们发现,阿姐,你能夸夸我吗?”
“可以。”李羌槿的回答干脆利落,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下来,质问道:“我记得我先前快要治好你的眼睛了,怎么过了半年你还是瞎子?你没喝药?还有,你捉非婳是想引我出来我能理解,你捉温寂无做什么?温寂无身上有瓶蓝血,是你的?你们很熟?”
李羌槿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根本不给人缓冲时间,陈浮楚无奈叹气,但依旧耐心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黎杳在一旁听着,有些羡慕,如果她也能遇到这种有问必答的人该多好,而不是一群谜语人。
“你离开后,我的眼睛就好了。我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怨族惹的祸,不过你放心,我会好的。温寂无方才和你站在一起,我嫉妒他。但你放心,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他,他对你也没意思,所以我只是找他叙旧。我们谈不上相熟,有过一面之缘,他阴差阳错救了我,为表感谢我送了他一小瓶血防身。”
“寂无现在怎么样?”黎杳等陈浮楚说完,焦急出声,虽然按他的说法他不会拿温寂无怎样,但她总有股不祥的预感,心里忐忑得紧,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一片死寂。
???
黎杳头顶冒出问号,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扯了扯李羌槿的袖子,目光求助。
陈浮楚不回答她的问题,总该会回答李羌槿的问题吧。
李羌槿偏头,见到一双含着水雾充满恳求的眸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估计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你师尊,很关心你。”
耳边再次传来陈浮楚的声音,三个女生都愣住了,他们似乎在聊天,但陈浮楚忘记收回法术了。
“她很好。”
是温寂无的声音,他的声音比陈浮楚低哑,不似往日动听,黎杳猜测他估计是嗓子又疼了。
陈浮楚戏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恶劣地笑,“有点蠢。”
温寂无想也没想就回道:“你才蠢。”
“你误会了。”陈浮楚见温寂无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一副他若是再说黎杳一句不好,他就和他打起来的模样,解释道,“我是说,她那身粉嫩嫩的衣裳不适合她,还扎着麻花辫,一眼望去像一颗行走的桃子——”
温寂无打断他,说起黎杳时声音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她穿什么都好看,我觉得挺适合她的,而且她为了查案才穿成那样,你凭什么说她?”
被讨论的当事人黎杳,感受到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两人,尬笑一声,闭上了眼。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她磨了磨牙,在心里默念,她和陈浮楚不共戴天。
“温寂无?你怎么了?”耳边响起陈浮楚的惊呼声,随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闷哼。
不祥的预感变成现实,黎杳瞬间慌了,温寂无这是又出什么事了?黎杳提起裙摆,火速冲进院子,幸好李羌槿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不然她就要一头撞上门上的禁制了。
“陈浮楚。”李羌槿不再和颜悦色,而是大声命令,“给我把门打开。”
屋内的人似乎有些委屈,不情不愿地打开门,黎杳见门开,一头冲进去,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她脚下一滑跌坐在床边。
谭檀皱了皱眉,心想这个温寂无真会添麻烦,可怜雁杳姐姐天天为他担忧。
话虽这样说,但谭檀依旧坐在床边替他诊治起来,他就算是麻烦精也是雁杳姐姐看重的麻烦精,她能怎么办呢,治呗。
温寂无的脉象紊乱虚浮,神色却平静,体内似乎有两股力量相撞,一股防御,一股进攻,互不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