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杳姐姐。”躺在床上的谭檀出声，二人闻声转头。
谭檀见到黎杳脸上尚未消退的巴掌印，立马从床上蹦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黎杳面前。
“雁杳姐姐你怎么了？这脸是怎么回事？”罪魁祸首生气地瞪着温寂无，质问道：“温寂无，你怎么能让雁杳姐姐被打呢？哼，亏我那么信任你。”
黎杳尴尬地张了张嘴，尬笑两声，“不怪寂无，他……也被打了。”
谭檀这才看见温寂无脸上有和黎杳差不多的巴掌印，听黎杳解释完来龙去脉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雁杳姐姐……”谭檀一副委屈的表情，快哭出来的样子。
“没事没事。”
黎杳轻拍谭檀的背，又变成幼师了。
自从来到这里，黎杳觉得自己的身份在反派和幼师之间反复横跳，偶尔回归自己的本职工作演员。
“黎姑娘，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老妇人的声音，黎杳连忙回应。
老妇人走进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
“黎姑娘，能不能劳烦你……去看看我孙子？”老妇人知道小熙表白被拒的事，但不知道黎杳的真实身份，只当小熙是表白被拒心情不好。
小熙从老周孙子满月宴回来之后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直买醉到现在，家里的酒都被他喝完了。
黎杳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老妇人一脸为难的看向黎杳，叹了口气，“黎姑娘来看看就知道了。”
黎杳跟着老妇人离开，谭檀和温寂无猫着腰，像贼一样紧随其后，尤其是谭檀，不知道还以为她青天白日要去做什么坏事，当然，偷听墙角怎么不算坏事呢？
老妇人离开的时候被门口站着的两个大活人吓了一跳，谭檀和温寂无下意识立正，乍一看还以为他们要去参军。
最终老妇人没说什么，边叹气边摇头走了。
“小熙，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是因为我？”
黎杳望着坐在地上喝得烂醉的小熙，拖来椅子坐在他旁边。
小熙满身酒气，黎杳数了数摆在小熙面前的空酒坛，一坛，两坛，三坛，四坛……天呐，他这是喝了多少？
“抱歉。”小熙醉眼朦胧地望向黎杳，“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配得上你，没想到你是公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我哪里配得上你呢？”
黎杳蹙了蹙眉，歪头疑惑道：“你就因为这件事，不顾自己的身体买醉，让自己的家人担心？”
原谅黎杳不是一个会因为心动不顾一切的人，她实在不理解小熙的做法。
闻言小熙一愣，又开始表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自知配不上你，只能借酒消愁。”
本以为黎杳要么感动，要么露出嫌恶的表情，谁知黎杳听见这话只摇了摇头。
“请恕我没有解决感情方面事情的经验，昨日，也许我说了什么无形之中伤害了你，我感到抱歉。”
听见黎杳的回答，小熙酒都醒了三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自嘲一笑，“我以为……你至少不会这样回答。能问为什么吗？为什么对我感到抱歉？”
“老实说，我很少被人当面告白，拒绝你的话术是我之前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可能考虑，欠妥伤害了你。关于你说我是公主你配不上我，你自卑这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你，只能说大可不必。”黎杳长舒一口气，“感情这事，本来就没有配不配得上之说，我感谢你的喜欢，我无法回应你绝不是因为我看不起你，觉得你配不上我。单纯是我不喜欢你，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希望这件事情变得复杂，上升到配不配得上这个问题。”
好话说完了，黎杳要开始说一些不那么好听的话了。
“小熙，我比你年长些，我想说你这种行为实在有些幼稚。告白被拒就不顾自己的身体买醉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可以理解你一时郁闷喝酒，但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让你的家人为你担心，这太不明智。”
门外的谭檀听见他们的对话，叹了一声，“要我说雁杳姐姐实在太好了，不仅考虑了小熙的感受，还考虑了老婆婆的感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呐？”
温寂无神色温柔，眉眼都柔和起来，“嗯，她的确很好。”
谭檀见他一脸心花怒放怦然心动的样子，斜睨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之前的谎言。
“瞧你这一脸花痴样，之前我问你喜不喜欢雁杳姐姐，你还否认。”
谭檀的话让温寂无瞬间冷下脸，眼神凌厉，看得谭檀心里发怵。奇怪，温寂无平常一副软弱可欺小可怜的样子，比谭檀还无辜，怎么冷下脸来这么吓人。
温寂无表明自己的观点，“她本来就很好，就算我不喜欢她也会说她很好，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也是，不过对于‘喜欢雁杳姐姐’这个话题你好像很敏感的样子。”谭檀精准抓到温寂无不对劲儿的地方，“喜欢她又怎么了？她那样好，我也喜欢呀——”
“什么？”温寂无打断谭檀的话，心中一颤。
“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谭檀撇了撇嘴，“喜欢又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出于好友之间的喜欢不行吗？出于崇拜不行吗？你别太敏感。”
谭檀不了解温寂无，也没自卑到那样的程度，自然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只觉得他好奇怪。
说到底他们都是十八岁的少年人，正是心思最敏感也最单纯的时候，两人都没想那么多。
“我，我，我……”温寂无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谭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断他。
“行了行了，继续听。”她又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抱歉，我知道了，我会尽力放下你。”小熙站了起来，“我想清楚了，谢谢你。”
黎杳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美，不单止指皮相上的美，而是一种直击心灵的美。
她的情绪能轻而易举感染他人，小熙也跟着她笑起来。
“你能想清楚就好，你是好人，这绝对不是敷衍。如果没有你和老婆婆的出手相助，我和寂无恐怕早就死了，所以真的非常感谢你。”
“黎姑娘不必言谢，能帮助到你们我们很高兴。”小熙害羞地挠了挠脑袋。
“哎呀，这是在说什么呢？”
小熙的声音太小了，谭檀听不清，只能不停往前凑，温寂无察觉到不对奈何出手太晚。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谭檀一个没站稳摔到地上，因为尴尬来不及呼痛便麻溜地站起来。
温寂无伸出去想拉谭檀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在黎杳和小熙的“死亡凝视”下，他一时间忘了收手。
“檀檀，寂无，你们？”黎杳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温寂无找你有事！”谭檀甩锅本事一流，说完之后也不管温寂无的反应，低着头心虚地跑走了。
谭檀跑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揉了揉膝盖，刚才那跤摔的结实，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老妇人看见谭檀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心把她扶回了房间。
“寂无，你找我有事吗？”黎杳伸手在温寂无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
温寂无咬牙切齿，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谭、檀。”
黎杳一脸懵圈，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你找檀檀有事？可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没事。”温寂无整理好心情，神色恢复如常，露出一贯的温柔浅笑，“我找你有事。”
“哦，行。”黎杳转身对小熙说再见，带着温寂无离开。
到了外面，黎杳好整以暇看向温寂无，问：“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温寂无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理由。
“折纸花。”温寂无又重复了一遍，“折纸花。上次我昏迷之前，你说要教我折纸花。”
“哦，这事啊。”黎杳恍然大悟，“简单，你跟我来吧。”
二人对坐，黎杳从置物袋掏出几张红纸，又掏出几张绿纸，手撑着脑袋问：“你想学哪种？平面版简单，立体版复杂。两种都教也行，反正费不了什么时间。”
“都学。”
“行。”
黎杳一拍双手，开启教学模式，小黎老师上线。
黎杳拿起一张红纸，从最简单的开始教起，她十分耐心，见温寂无露出困惑的神情还会把他没听懂的地方再讲一遍。
温寂无学习能力很强，很快便出师了，体验到折纸的快乐，他自个儿研究出了别的折法。
“寂无，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黎杳伸手接过温寂无手里栩栩如生的纸蝴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条件反射一抖，下意识瞥向黎杳，见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才放下心来。
黎杳从不吝啬夸奖，大方夸赞道：“这纸蝴蝶折的真好。这水准完全看不出你是刚学的。”
温寂无不以为然，“是你教的好。”
“哎呀不用谦虚，主要还是你聪明有悟性。”黎杳只当他是谦虚，把纸蝴蝶放在手心上，递到温寂无眼前让他认真瞧，“你看这只蝴蝶，栩栩如生，没点悟性做不到你这样。”
温寂无垂下眸盯着黎杳手中的那只蝴蝶，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喜欢吗？”
黎杳挑眉轻笑，“原来你关心这个？当然喜欢啊。这样好看的纸蝴蝶，怎么会不喜欢呢？”
“嗯，你喜欢就好。”
刚才的温寂无整个人紧绷，听见黎杳说喜欢才放松下来，她感觉到了，觉得他这样不好。
“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在意我的眼光和意见。”黎杳手肘搁在桌上，双手捧脸看向温寂无，深褐色的眸子露出思考的神情，她咬着嘴唇想了想，“我们虽是名义上的师徒，但坦白讲我不能教你什么，你叫我师尊我也受不起，所以你叫我的名字，我叫你的名字。我们是朋友，至少我这样认为。我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不用伪装，放松下来，呈现最真实的状态。”
怕温寂无误会，她连忙又道：“当然，如果你认为现在这样更轻松，我绝不会干涉你。”
“寂无？”怎么没反应？
见温寂无低着头，沉默不语神情冷漠，黎杳有些慌，这又是怎么了？按理来说她这话真情实感掏心掏肺，温寂无对她有意见也不至于不说话吧。
她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她更喜欢平等的相处日常，别人要是完全看她脸色行事，捧着她，反倒让她不舒心，尤其是和朋友相处。
冷脸的温寂无给人一种疏离之感，如同充满雾气的沼泽地，黎杳看不清他的冷漠背后藏着什么，他的眼眸，太深邃。
寻常时候的他，那丝凌厉被不动声色地掩藏。
温吞无害，是许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像颗生长在密林的毒蘑菇，隐藏在普通蘑菇堆里，入口才会显现毒性。
毒蘑菇本性不坏，不想被人类误食，只得把自己隐藏起来。有人偏偏扒开周围的普通蘑菇，一眼相中这颗毒蘑菇捡回家好好养着。
这颗毒蘑菇渴望有一个正常的生长环境，变成一颗好蘑菇，在被捡回家之后更加卖力地掩藏自己的毒性，怕被抛弃。毕竟，哪个正常人会放着健康的蘑菇不养，养一颗可能会害死自己的毒蘑菇？
如今，黎杳发觉异常，并将真相毫无保留摊在他面前，令他恐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害怕她发现他是骗子。
假面中的男人撕开面具得到的只有唾弃，他怕自己也会遭受黎杳的唾弃，只能懦弱的逃避。
在谭檀问他时，他不敢直面内心的情愫，只能任由它生长却装作无事发生。
在黎杳劝说他不必再隐藏时，他心中恐慌，不敢开口，害怕发颤的声音暴露他的心虚，只能用沉默回应，祈祷她尽快揭过话题。
“我……”果不其然，温寂无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黎杳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紧张，是她平常给他压力了？没有吧。
“温寂无。”黎杳喊他大名，有点委屈，她自认为自己除了带着任务接近他，目的不单纯之外对他也算掏心掏肺，他却一直忽冷忽热，时而冷得像块捂不化的千年寒冰，跟他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儿来，时而又热得像四十度天里的艳阳，让人承受不住。
黎杳深吸一口气，她若真心把对方当朋友便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坦然说出自己的不满。
“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放松，因为这是我和朋友的相处方式，但如果你认为这样的方式让你更不自在，可以直接指出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