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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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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打在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无法透气。

云锦缓慢起身,低声问妍书:“公子的病,大夫怎么说?”

妍书眼圈一红,背过身去抹泪。

云锦在瑞王府时,臂上的烧伤迟迟不能痊愈。穆寒舟曾命妍书为她诊治,后又发现妍书身负武功,才知妍书也是玄天宗弟子,以侍婢身份陪伴穆寒舟左右。

云锦暗自心惊,去年伊始,夜白就布了一盘棋,只为给穆寒舟投毒。夜白成功了,不,是她成功给穆寒舟下了毒。想到此处,云锦心一颤,自觉无颜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呆下去。

“唉!”妍书回转身,眼红红的尤有泪痕,对云锦道:“公子的病来得凶猛,可病因虽找到了,手头却没有对症的药,大夫也没法子。”

云锦忙道:“姐姐,需要什么药,只管派人去我爹爹的药铺里取就是。”

妍书认真打量云锦,颇有些奇怪的样子,苦笑道,“要是药铺里有,还算得什么事儿?罢了,你看着公子吧,他要是出了汗,你就替他擦干净。我出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说完走了。

云锦在榻边默默看着穆寒舟。他动也不动,连气息也微不可闻,只刀锋似的眉时皱时松,应是疼得厉害。

他的师父,玄天宗宗主余鹤年是名闻天下的神医,连他都解不了的毒,天底下谁还能解?

唯有夜白握有寒光散的解药,这一着棋,到底是夜白赢了。

黄花梨八仙桌上,金莲蜜烛挥发出清雅的气息。云锦不自觉地坐到扶手椅中,凝望着床榻右侧一架紫檀木雕花描金的屏风出神。

穆寒舟与李清婉行六礼,拜天地,是世人眼里的瑞王夫妇。其实穆寒舟从未见过真正的李清婉,和他拜天地的是云锦。云锦殚心竭虑地取悦他,只为解除他的戒心,给他投毒。她得手了,却不想回魔教,以金蝉脱壳之计回到云家。没想到,穆寒舟也来了夷陵,还住到初云山庄。也许这就是云锦的劫数。

云锦望着屏风上绘的花鸟图案,觉得那凤凰活了似的,扇动着翅膀。忽听穆寒舟痛苦地呻吟一声,她登时回神,快步移至榻边。

穆寒舟皱紧眉头,苍白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睡梦里也忍受着极大苦痛。

云锦不忍,转身倒了盆热水来,濡湿丝帕,绞得半干。穆寒舟的额头凉津津的,云锦叹息一声,弯下腰,帮他把冷汗擦拭干净。突然间她手一抖,怔愣住。

穆寒舟缓缓睁眼,看到云锦的瞬间,眼神从涣散迷茫转为清醒的戒备。

云锦装作不知,关切问道:“公子,您醒了?”

“其他人呢?”穆寒舟发现室内并无旁人,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妍书姐姐去看药好了没,公子您需要什么,吩咐民女便是。”

穆寒舟沉默下去。

云锦站直身子,把用过的丝帕扔进水盆,听身后穆寒舟轻声说:“我说过要收你为如夫人,你没忘罢?”

云锦柔柔弱弱地低下头去,连带着声音也变得轻柔:“这事儿须得我爹爹答允,再说公子你生病了,就暂且放一放吧。”

“我的病不影响,待雨停了我就派人去云府,这期间你安心等着。”

云锦一怔,这是穆寒舟第二次说要她。若真被他收入府中,来日她便会作为玄天宗的人质,用来要挟魔教,岂不是令夜白难为?

若真有那一日,夜白会为她向玄天宗低头吗?她不知道夜白的答案。但她知道自己,绝不会成为他的掣肘。

想到夜白,云锦倏然冷静,深觉自己可笑可叹。她是魔教右使,亲自给穆寒舟投毒,玄天宗最不可能饶恕的人就是她!

她端起水盆,再不看穆寒舟一眼,逃也似的离开内寝。

楼外,雨势未减。

云锦放下水盆,听到西次间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你快过去看看,不能放心她……”

是妍月。

又听妍书说道:“只有让她亲眼看到公子受的苦,才能心疼公子……”

“唉,你说这法子管用吗?别忘了,她可是……”

“嘘!”

两人声音极低,又伴随着吵杂的雨声,后来的话音,云锦听不到了。

她浑身无力,慢慢靠到窗边。“啪嗒啪嗒”,湍急的雨拍打着地面,也拍打在她的心头。她捂住心口,抑制不住地剧烈喘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里呆不得了!

忽听到两人向这边走来,云锦浑身一震,眼神变得坚定而平静。她不畏死,但眼下还不想死。

她款步回到内寝。

穆寒舟闭着眼睛,听到她进来并无反应。

云锦柔声问:“公子,您觉得身上好点了吗?”

穆寒舟不答。

云锦微微一笑,拿起小剪子修剪烛芯。

妍月和妍书一同进房,妍书手中捧着一碗汤药。看到穆寒舟醒了,两人愁绪顿减。妍月把床帐全部挂起,道:“公子,该吃药了。”

妍月扶穆寒舟坐起来,拿了只腰枕给他靠在身后。妍书才端着药坐到榻旁。穆寒舟闻到药味微皱起眉头,一语不发接过药碗,一口喝尽。妍月早倒了水来,穆寒舟漱了口。妍月又斟了茶,穆寒舟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便有些支撑不住,靠在床头微喘。

妍月收了茶盏,另取了只干净的,倒了盏茶递给云锦。“妹妹,今日有劳你了。”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妹妹了。”云锦忙谦让。

“喝一口吧,润润嗓子。”妍书笑道。

云锦不好拂她美意,就双手捧了,抿了口,自己把茶盏放到桌上。

她方才立在一旁留意穆寒舟的气息,果然不好。他所服的汤药定是经过余鹤年调配的,应是只起到缓解痛苦,延缓毒性发作的作用。云锦暗忖,他迫切需要解药,所以才这样对自己吗?弄得她奴婢不像奴婢,反倒像登堂入室的狐媚女子。

妍月转到屏风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捧着摞衣裳出来,含笑道:“锦妹妹,别干站着,过来帮忙为公子换衣裳。”

云锦一怔,换衣裳?

她在瑞王府里曾帮穆寒舟整理过衣裳,但顶多是撑撑衣袖,看扣子扣得正不正,并不曾亲手帮他换。妍月、妍书是伺候他惯了的,但她和他并不算熟悉,想到他要把衣裳脱下,顿觉难为情,脚下不动。

“你回去吧。”穆寒舟瞥她一眼。

云锦如获大赦,顾不得妍月,马上行礼告退。她快速出了烟雨楼,撑开油纸伞进入雨中。

一路上她翻来覆去地想,要不就立刻离开初云山庄。总归他们还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假扮瑞王妃的女子,应还牵连不到云家。但她一走委实是不打自招,此生再不能回云家。他们已经看到她真实的的容貌,她一辈子都得躲藏着过日子。

要不就离开大晟?云锦心思一动,趁穆寒舟还还没动手,赶紧逃去南楚好了。但若穆寒舟把她的画像给南楚,她一样得躲藏。

唉!云锦直后悔,当年没好好学易容之术,要有紫萝那出神入化的手艺,逃走就简单多了。

雨水溅湿衣裙,因不能用轻功,鞋子也全湿了,十分不适。

云锦骤然停步,缓目环顾四周。雨水湍急,花残叶落。她低头望着湿淋淋的裙摆,哑然失笑。

此时的她,和落汤鸡有何区别?穆寒舟一定在心里笑话她,欲把她玩弄于股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前面就是凝香居院落的木门。云锦加快步子,冲进院中。进入东厢房后,她收了油纸伞竖于门后,正关门时,忽觉房内异常安静。

她后背骤僵,掩了门,慢慢转身。

玉竹闭眼靠在窗下的竹圈椅中,脑袋安详地耷拉下来。

云锦纵身跃起,闪电般到了玉竹面前,抬手轻触她的鼻尖。

还好,尚有鼻息。

她这才落落大方地站直身子,望向另一张椅子上的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锋利如刀割,异常深邃的眼眸虽在微笑,也掩饰不住眼底的阴郁。他的左手大拇指套着一枚墨玉指环,右手轻轻摩挲着。

云锦瞟了眼指环,终究是没有行教中大礼,僵硬地笑了:“夜白。”

夜白点头赞叹:“青鸢,原来你的真名叫做云锦,真是好名字。”

云锦咬了咬下唇:“你怎么来了?”

“你身上湿透了,先去换身衣服。”夜白道。

云锦松了口气,他独自前来,还是顾虑到她。她到里屋,迅速换了身浅碧色织锦柔纱裙,想了想,把藏在袖里的银针放回针匣,方出去。

夜白微笑着看她走过去,“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云锦扯了扯嘴角:“你来得倒快。”

“我真是没看错人,你这死遁之计用得真妙。我只是从未想过,你一直骗我,你不是说你是京城人么?”

云锦淡淡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甚。今日你既来了,打算如何惩罚我?”

夜白笑道:“你替本教立下汗马功劳,出来散心而已,如今就随我回去,何来惩罚一说?”

云锦惊诧地望着他,他这是打算把她的叛逃接过不提了?

“可教众一直在寻我,你如何向他们交代?”

“你受本座密令隐藏于市,以瞒过影灵卫和玄天宗搜寻,谁敢说个不字?”

云锦冷笑。她拦腰抱起玉竹,把她平放于床上,盖好软被,尔后坐到夜白对面。自去年十月,云锦入瑞王府后只见过夜白一回,距今,已大半年未见了。

云锦在心底叹口气,她本打算今夜就走。夜白既来,更是无法再留。以魔教势力,灭了云家满门也不过举手之间。此时她宁愿是穆寒舟寻到她,也好过是夜白。

“青鸢,别使性子了,今日就同我回去。”夜白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云锦不为所动,许久方道:“你答应过我,给穆寒舟投毒后,同意我离开。”

夜白轻笑:“我是答应过,但你不回去怎么行?穆寒舟已怀疑你了,眼下苍冥正在夷陵城内密查你的来历,用不了两日,你就再也别想离开初云山庄。”

云锦一怔,怪不得今日穆寒舟毒发,却始终不见苍冥露面。她问:“你自己来的夷陵?”

“他们在城外。”

云锦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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