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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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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舞?”穆寒舟懒懒倚靠在小几上,声音里透出倦意。

“民女曾学过几年,说不上擅长。”

“妙哉。”穆寒舟笑道:“今日我乏了,明日欣赏你的舞姿。”

云锦行礼告退,转身时看穆寒舟一眼。这一看不打紧,穆寒舟的脸白得瘆人,像死人一样。

“妍姐姐~”

云锦忙转身叫妍月,没人答应,才想起来妍月并不在烟雨楼里头。

苍冥也不在。

云锦叹口气问:“公子,您的脸色不太好,需要叫人进来吗?”

这会子穆寒舟眼睛也闭上了。

云锦惊了一惊,难道他体内的寒光散发作了?

云锦从未见过他毒发的模样,他再次服下寒光散后,曾说身体不适,但也歇了半日就出门。云锦清楚,他绝不愿把病弱模样示于人前,除非坚持不住。

他这个样子,真的也好,试探她也罢,她总归是不能不理会。“公子?”她轻轻捏住穆寒舟的衣袖。

“你走吧。”

微弱的声音从穆寒舟的嘴中溢出,幸亏云锦耳力极佳,方能听清。

“民女这就去叫人来。”

“不必。”

“公子,要不民女扶您躺下吧?”

迟迟等不到穆寒舟的回应,云锦担心再等下去,他真有个好歹就迟了,便小心地搀住他的胳膊说:“公子,您躺下歇歇吧。”

“滚。”

穆寒舟忽然出声,手臂用力向外一甩。云锦不敢使用武功,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才站住。她瞪穆寒舟一眼,想开口反击,却又忍住。

寒光散毒性巨大,见不得光,每日都承受锥心之痛。寻常人中毒以后,很快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穆寒舟能坚持这么久,实属罕见。

那毒是她下的,别说他只是推她一下,他就是刺她两个窟窿,她也无话可说。

穆寒舟推开云锦后,左手托腮支在小几上,闭着双目,两道浓眉微微皱在一起,看着像在忍受痛苦,又像是厌恶云锦。

云锦陪着笑脸道:“公子,您不需要我服侍的话,我就先告退了,我出去寻妍月姐姐来。”

穆寒舟不再理她。

云锦默默咬了咬唇,行礼告退。

她快步出了烟雨楼,对守在门口的影灵卫道:“公子似乎不太好,你们快去看看吧。”说完快速离去,一径回到凝香居。

妍月和妍书都不在院内,云锦只好去西厢房。

云婉儿看到她便沉下脸,揶揄道:“哟,姐姐回来啦,今日又陪公子做什么了?”

云锦问:“你看到妍月姐姐了吗?”

云婉儿冷笑着翻个白眼:“你跟她一起走的,反倒来问我?”

“罢了。”云锦转身就走。

云婉儿在她身后嘲讽道:“姐姐,你不是不通笔墨么,怎的来了初云山庄就能读能写了?”

云锦旋即回身,冲到云婉儿面前,速度之快把云婉儿吓了一跳。

“妹妹,我的事你别多嘴,小心祸从口出!”

她眸光冷厉,云婉儿瞧着她心里生出莫名的惧意,遂走到窗旁,以使外头的人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你回家以后不是说什么都不会吗?装得可真好哪!爹爹还给你请了女师,呵呵,你的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云锦环顾四周,幸而云婉儿的婢女不在。但山庄内影灵卫无处不在,云婉儿再继续嚷嚷下去,传到旁人耳朵里就麻烦了。

云锦心一横压低声音说:“妹妹,实话告诉你罢,我的仇家正在外头寻我呢。此事爹爹清楚,所以帮我掩饰身份。你也不想害了云家吧?不想的话就把嘴闭紧了!”

“你威胁我?”云婉儿杏眼圆睁,喝道:“你有仇家就不该回来!”

云锦一怔,竟无言以对。

云婉儿冷笑一声,咄咄逼问:“你既知道自己会害了云家,为何要回来?你是不是想把我们拖下水,是也不是?”

云锦只得道:“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你别乱说话就好。”

“哐当”,云婉儿用力摔了茶盏,叫道:“凭什么不让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云家的初云山庄!我从小就在这里了,你呢?”

因为愤怒,她美丽的脸变得狰狞,大眼珠瞪着圆圆的,胸脯剧烈起伏。

云锦一个字也不想跟她说了,抬脚就走。

玉竹正和云婉儿的丫鬟连翘一起做针线,见云锦回来,忙起身迎。

云锦摆摆手:“我想要躺一下,你们不用管我。”

玉竹倒了茶来奉给云锦。云锦喝了两口,把杯子递还给玉竹,和衣躺下。

她心乱如麻,既悔且愧。穆寒舟被她所害,恐怕很快就会牵连到云家。云婉儿骂得没错,她就是个灾星,只会给旁人带来灾难。

可是她无法挽回,连逃跑也不能。

她杀了许多人,做了数不清的恶事,虽是受魔教胁迫身不由己,可她不是没有选择。她有机会反抗,大不了一死,也能做一个清白的堂堂正正的人,但她没有。她屈服于魔教淫威,沦为魔教的爪牙,甚至成为教主的左膀右臂,享受着以无数血泪性命换来的安稳生活。

她和她最痛恨的人毫无二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外头的人叫她“妖女”、“罗刹”,还骂她蛇蝎心肠,一点也没有骂错。

云锦躺着床上,冷汗涔涔。

忽听到天空中炸开巨响,噼里啪啦的大雨从天而降。

玉竹忙收了针线,闭紧门窗。

云锦憋闷不堪,又想到烟雨楼内的穆寒舟,越发按捺不住狂乱的内心。

穆寒舟。

她在心底默念。

那日下午,阴沉的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云锦焦灼了一日,看到落雪心生一计。

她依照南楚的食谱,花费两个时辰,在厨娘的协助下做了几色菜肴。晚膳前,特换了身雪羽霓裳,越发衬得她轻盈如梦,高贵清雅。

穆寒舟在书房里作画,发现云锦进房,含笑示意她近前。

云锦莲步姗姗到他身旁,只见画纸上是副雪景图,白雪茫茫,嶙峋古梅在寒风中傲然挺立,萧疏寒冽之感扑面而来。

云锦由衷赞道:“画山画骨难画魂,王爷的画笔法浑厚,气韵合一,令妾身叹为观止。”

穆寒舟莞尔:“不过随意落笔而已,画既已成,不若就请王妃为其题字?”

云锦忙推脱道:“妾身的字并不好,还是由王爷题吧。”

穆寒舟含笑递笔给她,道:“你可是南楚有名的才女,何必过谦?”

云锦无奈接笔,题了句“霰雪纷其无垠,云霏霏兮承宇”便撂笔。

“王妃的字很好。”穆寒舟称赞。

云锦笑问:“王爷,妾身很喜欢此画,能送给妾身吗?”

穆寒舟不以为然:“你喜欢就拿去。”

云锦小心收好画,露出喜悦的神情:“今日降雪,妾身特意做了几样驱寒暖身的膳食,不知王爷是否有空与妾身一同用膳?”

穆寒舟心情甚好,当即答应:“好。”

饭桌上,云锦亲手盛了碗羊肉羹汤给他。穆寒舟吃了两口,问:“这汤是你做的?却无腥膻之味。”

云锦笑应:“妾身多放了些筚拨、辛夷,可去羊肉腥味且有余甘。”

穆寒舟微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可得多用些。”

那夜,云锦一夜无眠,却听不到书房那头动静。翌日清晨,穆寒舟久不露面。云锦遂遣人去问候,很快妍月过来禀道,王爷连日困乏,想要多歇一会儿。

直到午后,穆寒舟才过来告诉云锦,他要去宫中一趟。他依旧丰姿洒落,眉宇清扬。云锦未看出一丝异样。

云锦幽幽叹息,不知那夜他可曾疑心过她。转念一想,又凄然地笑了,即便那夜他不曾疑心,后来定也想起来了,是她在膳食中下毒。

他怎能不恨她!

“咚咚。”

大雨里有人敲门。

云锦忙叫玉竹开门。

风雨里,妍书撑着一柄翠绿色的油纸伞,衣裳已然湿透。

“锦妹妹,公子叫你过去。”

穆寒舟叫她?

云锦没有多问,接过玉竹递来的油纸伞,随妍书走进大雨里。

烟雨楼外,六七十个影灵卫严阵以待。

“妹妹跟我来。”

妍书温和地说,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带云锦到西次间,让云锦脱下湿漉漉的衣裳,拿了身柔软的烟霞紫纱衣,配珠色百褶长裙,叫云锦穿上。

云锦扫了眼纱衣上绿白线绣的鸢尾花纹,心头一跳。

她在魔教里的名字叫青鸢,难道穆寒舟查到了么?

云锦换好衣裳后,妍书拿了细布帮她擦拭湿润的青丝,低低说道:“锦妹妹,公子的状况不太好,你见了他需得警醒些。”

“我晓得了。”云锦柔顺答应。

妍书细细端详云锦。只觉她整个人都似裹在一团朦胧烟雾中,望着她,一颗心变得安静而柔软。

妍书暗自感叹,或许正是这样的感觉,她才入了公子的眼。

东次间。

昏暗的房内,药香混合着伽楠香飘浮在空中,过度的静,令人觉得这里的时间停止了流逝。

妍书引云锦继续向前。

云锦骇然,前方是穆寒舟的内寝,他们这是做什么?

妍书似乎知道云锦心中所想,回头浅浅而笑:“妹妹,随我进来。”

瑰丽雅致的寝居内帷幔紧闭,一支银烛发出温馨的光。半透明的鲛绡纱床帐笼罩着卧榻,云锦依稀看到慕寒舟躺在榻上。

妍书轻声道:“妹妹,今日公子突发疾病,而你最温柔妥帖,故请你来侍疾。”

云锦惶然变色。

侍疾?

要不是她知道慕寒舟确实身体不适,定以为是让她来侍寝。

“姐姐,需要我如何做?”

“你先守着公子就好,其他的我会教你。”

云锦走近床榻,穆寒舟冷白泛青的脸映入眼帘。她的眼中突然弥漫出水雾。在她心里,有一堵高墙轰然倒塌,她绝望得不知所措。

她是杀手,心软是大忌。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缓缓掀开床帐。

穆寒舟就躺在前面,她只需俯下身,用袖中的金针刺穿他的咽喉,然后施展轻功绝尘而去。待回到天山,只需她诚挚悔过,相信教主会给她一线生机。

而继续留下来,她只有死路一条。

云锦俯下身,轻触穆寒舟的脸颊。他的身上散发出冰冷的,属于将死之人的特有气息。云锦突然失去了动手的勇气,哀哀地伏到榻边。

妍月良久方劝道:“锦妹妹,其实公子并没有大碍,你这么哭,待他醒来反倒不悦。”

云锦恍若未闻。她不仅为穆寒舟落泪,也为她自己。她出手干净利落,被杀之人甚至来不及乞求就断了气。只有穆寒舟,他毫无生机地躺着,活死人一般,和云锦记忆里的清隽模样毫无关联。

云锦泪眼婆娑。她看到一张张迥异的面孔,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在床榻上方,流着血泪,大声质问,为何要杀死他们?

“啊!”云锦发出痛苦而绝望的悲吟,握住穆寒舟冰冷的手,却发现她不能用内力帮他缓解病痛。

只有寒光散的解药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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