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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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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如果不是看到手指的残影,严在溪会误以为这是他的错觉。

严怀山把指尖上的东西吹掉,很平静地说:“有一根睫毛。”

严在溪神情惘然,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严怀山突然把视线错开他的眼睛,微微向上挑起薄而白的眼皮,目光冰冷地像脱弦而出的箭,直直望向离他们不远处的装饰柱后。

来找人却意外撞见这一幕的严虹没再躲藏,整理了下发型走出来,隔得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和面无表情的严怀山对视。

“R,你要不要吃点东西?”Alice拎着一个塑料袋坐到严在溪身边,她拿了一瓶水和一个面包递过去。

严在溪帮她拎着她的手包,接过水但没有要面包,先帮Alice打开她的瓶盖,才又开了一瓶,喝了一口。

Alice没有强求,从他手上拿走自己的手包,看了眼航班信息板。

他们的计划是从嘉青前往更北方的哈尔滨,再折回西藏,而后从拉萨贡嘎直接离境飞去肯尼亚。

严在溪余光扫到她仰头的动作,转过去也跟着看了下他们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机。

宴会结束后严在溪仅仅和Alice在嘉青停留了额外的一天时间,就仓促地定下了前往下一个城市的机票。

Alice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要逃难?

但严在溪只想要逃,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逃离什么东西。

两人坐在正对着玻璃窗的座位上,凌晨的机场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个角落。

头顶散射的灯光有些暗,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严在溪百无聊赖地把水瓶上的塑料包装扣下来,又顺延着纹路重新贴好。

很薄的塑料纸片在他手里发出密集且聒噪的碎响。

严在溪眼帘垂下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很专注地盯着某个地方,给人以某种复杂又无法理清的神秘感。但他张着眼睛的时候,目光又异常清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眼眸里,好像漏了底的口袋,一眼便能看穿。

介乎于复杂与简单之间。

Alice几度从手机上分出视线看着严在溪的方向,不知道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看过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问:“River,你舍不得家乡吗?”

严在溪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但没有否认,低在双臂间的头轻微地点了一下,语气很低地说:“只有一点。”

又停了一段时间,他说:“我其实已经有快要四年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变化竟然这么大。”

Alice手指勾着一缕金色的头发,歪着脸由下看上来,鼓了鼓白皙精致的脸颊:“你想要再和家人待一段时间吗?我一个人可以先去北方,之后我们可以约定在某个城市汇合。”

严在溪的手瘦且修长,撑着脸的时候能完全把他比寻常男性要小一些的脸遮住一大半。笑的时候虎牙顶上嘴唇,和唯一的一颗梨涡毗邻,这就导致他的笑容看上去会比别的人更加灿烂。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严在溪笑着对Alice说,“但我和他们的关系没有你想象中的好,也没有人需要我的陪伴。而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你不懂中文,一个女生也不安全。”

Alice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甜甜笑起来,对他说:“你是个负责又可靠的好男人,R。”

严在溪抿着嘴唇笑作回应,看起来有些不符合年龄的腼腆。

电子面板上的数字在一分一秒地跳动。

又有一架排队起飞的航班在面板上消失。

面前的玻璃窗后,一架飞机拖着闪烁光斑从面前进入跑道。

开始滑行的时候,严在溪还在整理他对严怀山的感情。

等飞机没入第一朵云后的时候,严在溪想到在那片建筑工地的小黑屋里,他曾跟严怀山说过,人想要的东西绝不会全部得到。

他既想要哥哥爱他,又害怕哥哥真的爱他。

他既盼望严怀山远离他,远到下辈子都不复相见;又乞求哥哥不断朝他走近,近得他们的骨头都要压缩在一起,心脏也合二为一。

严在溪远离了严怀山快四年的时间,他以为提到“严怀山”这三个字心中平静到毫无波动的时候,就是他该回来的时候。

但到现在,严在溪才明白过来,那并不是他以为的平静,而是已经心脏已经跳到了濒临破碎的极值。

严怀山像连着风筝的轮盘,严在溪飞得越远,就越能记起身上绑着的、剪不断的线。

但轮盘绞得太快,风筝不能离轮盘太近,不然就会从天上急速坠落,只会同他一齐走向毁灭。

那架消失的飞机从第一朵云里出来了,遥不可及的夜空中,规律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

亮着蓝色荧光的面板上,他们的航班又朝前跳动了一行,距离登机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是时候要去登机口了。

“我——”

Alice起身整理的时候,严在溪忽地开口,但很快又合上嘴唇。

他在临行前又想到其实很多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还没有联系赵钱钱约她见上一面,看她过得好不好?;学妹发来约饭的邮件也没有回复,他还想问一问谢呈的处罚是什么?;听说曾经他住过的福利院要拆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最后去看一看?;三年前的证书他还没有去拿,他一直很想知道证书上的签名是打印的还是手写的?;文铃在盥洗室对他说的那些话和小孩额角的红色痕迹他都还没有查明,如果严怀山没有骗他,他要怎么办?;他要不要把小孩救出来,可是救出来了放到哪里,还要交付给孤儿院吗?可是孤儿院的生活严在溪已经体会过了,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小孩重蹈覆辙?;难道要带在身边吗?可是他要怎么跟小孩解释父母的问题呢?如果小孩哭着问他要妈妈又该怎么办呢?

每一个问题都伴随着一个新的问题接踵而至。Alice跟他说话的时候,严在溪没有立即回过神来,直到胳膊被人轻轻摇了一下。

“怎、怎么了?”严在溪猛然眨了下眼,垂下眼看到Alice苦闷的脸色。

Alice指了指悬在高出的面板,说:“飞机竟然晚点到明天凌晨了。”

严在溪急忙抬头看上去,发现他们的航班后备注了晚点的信息。

他只好让Alice重新坐在这里等待一下,独自去服务台咨询是否可以更换别的班次。

但并不理想,由于航线沿途某个城市的极端天气原因,所有前往哈市的航班都推迟到了次日凌晨起飞。

严在溪先带Alice去机场旁的酒店开了一间房间。

因为两人先前都是分开两间酒店房间,所以Alice问他:“你不住在这里吗?”

“我忽然想起有个急事要处理一下,”严在溪心中涌起的冲动还在酝酿着,逐渐形成一个很小的漩涡,他看着Alice,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在登机前来接你的。”

Alice坐在柔软的床垫上,摇晃着小腿,笑着对他点头。

严在溪走了没五分钟,又出现在被敲响的门后。

Alice皱着浅色的眉毛,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严在溪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是又跑回来的,胸膛起伏着,咬字间发出急促的喘息:“如果我想从一个人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小孩,但是还想凭空变出一笔钱保障小孩未来的生活,我要怎么做?”

“你要绑架谁啊?”Alice觉得他在开玩笑,也娇声笑了一下,压低了眉毛,开起玩笑:“告诉他们不给钱就撕票。”

出乎意料地,严在溪并没有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只是变得更加冷静,好像早已想到了Alice回答的可行性,仅仅需要一个人更加明确的告诉他,可以这么做。

“你可以多等我几天吗?”严在溪说完,觉得这样对Alice来说有些突然,很急切地补充道:“三天,等我三天。”

Alice有些懵地看了他一下,不过还是点头:“好的,没问题。不过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严在溪没有急着离开,他跟Alice回到了房间打开酒店书桌摆着的电脑。

电脑运作的速度没有很快,还有些卡顿,加载网页的时候,屏幕总闪出斑驳的蓝色方块。

Alice不懂中文,站在严在溪身后完全看不懂他在噼里啪啦地打些什么。

严在溪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登陆过【心灵家园】,论坛首页有其他帖子火起来,把他的旧帖挤了下去。

活跃在帖子里的用户渐渐减少,恐怕即便有人看到也会觉得是楼主时隔几年再次犯病,就连严在溪都觉得他在病急乱投医。

但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敲了上去,喉结滚动一下,按下了【发送】。

【急求,在线等,有没有病友知道去哪里找给钱什么都肯做的人?没有杀人严重的那种……】

连着点了几次刷新页面,都没有新的回复弹出来,严在溪没有浪费时间,点开其他页面开始搜索高价聘请等字眼的网页。

但搜索一圈,仍旧无果。

严在溪一个个把点开的网页关闭,在光标移动到最后一个标签页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击了刷新。

窗口探出一个新的红色小点,显示有了新的发言。

严在溪心口一紧,咬了下嘴唇,手指有些颤抖地点了进去。

病友xhsakjie113留言——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总有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人】

严在溪把这条回复连同自己的问题一同删除后,关掉电脑和Alice告别,离开了酒店。

嘉青的医院大大小小有很多,但严在溪其实没有去过几家。

他从出租上走下来时,精神还有些恍惚。

一直持续到了医院急诊的楼下,抬头看到高楼上工整明亮的大字——

【嘉青市第一人民医院】

他生下哥哥的孩子的地方。

严在溪在医院门前止步,他迟疑着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望了眼光线幽暗的大厅。

夜晚的医院平静得不同寻常,空气里弥漫着不宁静的声音,仪器运转、祈祷与心跳。

严在溪从机场鼓起的勇气被憋在心口,像一颗烂在泥土深处的种子,既bu向下生根,也无法向上发芽。

他苦恼地抓了把头发,垂着脸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坐下。

冬夜的风寒冷且刺骨,夹裹着一些潮湿冰冷的气息,压在脊骨上,和严在溪的心情同样沉重。

他坐下去的时候伸手去口袋里拿出烟盒,余光扫到一旁挂着反光的禁烟标识,顿了顿,手不自然地垂落下去。

严在溪想到前不久在酒店阳台时严怀山问他的问题。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告诉他哥不记得了。

但其实严在溪记得很清楚。

有过一个他无法抑制思念的夜晚,有过一张刚打印就被撕碎的机票,有过一个卖烟的烟童,有过一瞬心脏短暂的抽痛。

在肯尼亚的一座岌岌可危的教堂中,严在溪祈祷过哥哥长久的活,诅咒过严怀山及早的死。

圣母大理石雕刻的石像下,他对生的祝祷与对死的欲求同样虔诚。

严在溪用从烟童手里买来的烟点燃了天父脚下的长明灯,又很快地将它吹灭,神经质地把愿望撤回了。

他们之间的爱与恨无法真正纯粹,他可以去爱为他遮风挡雨的大哥,他可以去恨带给他无尽伤害的严怀山,可他不能既选择去爱,还要活在恨中。

但严怀山与大哥归根结底仍旧是一个人。

所以,他只且只能,爱恨交织地去恨、爱恨交织地去爱。

风吹得让人误以为时间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但身后的大门被一个男人推开时,严在溪看了眼手机,才刚刚走过凌晨。

寒夜肃杀,他清晰地听到男人同电话中另一人的对话。

“医院怎么说?”

“唉……至少四十万,我和他妈砸锅卖铁都凑不够四万,更何况是四十万……”

“真他妈操蛋!”

“抢银行去吧!!!”

……

“大哥!”严在溪冷不丁站起身,紧张地吞咽了下唾沫。

男人停下脚步,面相老实,一下胀红了脸,不过在夜幕中并不明显,朝他连连摆手:“我不是真的要抢银行啊!”

严在溪看了他少顷,又低下头:“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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