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去。
躲在桌子下面的铃铛忍不住撞了一下桌腿,让他重重摔在地上。
但是执政官就是执政官,很有生命力。他再次挣扎着起身,完全没有背打败的意思。桌子下面的几位都有点佩服他了。刘征兰说要是她这么摔一下,肯定尬得抬不起头。
“他怎么还能站起来?”铃铛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死了吗?”
“说不定是计中计中计!”康烁影提出猜想,“总不可能是没仔细验尸。”
桌子下面陷入了一个微妙的沉默。
“不是没仔细验尸,对吧?”
刘征兰扔了个骰子。
【刘征兰侦查检定(检定/出目):47/55 成功】
【刘征兰发现,葛亚莲卡体内的电流十分不稳定,这在提昏中代表着不知所措。】
康烁影:“真是验尸失误?”
铃铛帮它狡辩:“人类的构造不是所有迁氧都能搞明白的好吧。你有办法去判断一个坎尼亚是不是活着吗?你也只会看它动不动,对吧?”
康烁影捶地哀叹:“太低级了!”
刘征兰反而发出了真诚的笑声:“这才是我熟悉的世界。这种粗糙感,令人安心。”
葛亚莲卡虽然意外,却并不惊慌。它静静看着卓卓坎做最后的挣扎:“人类的构造真是奇妙。”
卓卓坎也失去了游刃有余的笑容,他望着葛亚莲卡,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焰:“佐斐那……我记住了……”
“你记住吧。”葛亚莲卡淡淡地说,“记住这个葬送了你的地方。”
卓卓坎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向后退:“这么有信心……我的飞行器只有我能发动……咳咳……哦……呵呵……你的臣民们带走了凭证……它们能拿凭证做什么?开走……这个赌场吗?”
“很接近了。”葛亚莲卡说,“再猜一猜。”
“你要放弃你的佐斐那……?”
葛亚莲卡说:“倒也不是。”
电视机瞬间炸开,零件滚落一地。
从那个严丝合缝的杯状铜管里,一个嗡鸣的闪电球钻出来。它的身体里有无数电弧吱吱作响,而它的身体居然澄澈得像一束琉璃的火焰。
刘征兰都不用过灵感就认出来了。
这是她在电视追凶里见过的那个奇妙的幽灵。
与此同时,康烁影也想起来了什么。
她见过这个东西。在上一个团里,她们还一起抓过它。
这是奇点学院实验室里那个游离体!
火焰拔地而起,纯净的烈焰宛若万朵蓝花在春日绽放。生态箱赌场的地面和墙壁轰然作响,像是承受万吨巨力的建材发出齐声怒吼。
地面上的佐斐那居民看见,天空仿佛地震的地壳,裂出一道狰狞的缝隙。钢管、复合材料、纤维和热熔液体从云的伤口中,带着划开半片天空的彩色尾烟,光彩熠熠,灿烂闪烁,焚烧整片天际。
从天尽头灯塔撤下来的佐斐那居民看见,裂痕以灯塔为中心,呈圆形向外扩散。直至灯塔彻底和天空——或者说赌场的底座断开,成为一座悬空孤岛。
天地动摇,火影如梦,葛亚莲卡透明的身躯像火中一块凛凛寒冰。
“介于生态箱赌场的庞大规模,我一直苦恼于该如何处置它。”它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一位人类男性为我提供了想法。听说你们的文明里,有一个移动的太空巨构,叫诺斯特是吗?”
火舌爬上卓卓坎的衣襟:“你……你要用生态箱赌场作为发动机……开动佐斐那?”
“这本来只是一个设想。感谢你们提供的高科技材料和赌场与佐斐那地面深度链接的地基。”
“荒唐……荒唐!凭证不可能被启用……那些离开赌场的佐斐那人不可能这么快……今天以前的人出入赌场都会被我身边的奴隶检查……!”
“今天早些时候走的。”葛亚莲卡声音平静,“是个好孩子,这些事情我很放心交给它。”
此时此刻,停在刻石通讯公司前的颜阎毫无参与感。
啥啊?咋了?世界末日啦?维苏威火山喷发啦?
橱窗里的电视机、还有所有人家里的电视机里,唐捐在有序安排撤离和避难。她就像实时掌握了所有人的动向一样,任何有电视的地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颜阎的飞行器也在唐捐的指引下飞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但是这个位置越看越不对劲——这里人太少了,显然是大部分都撤离了,显现出一种渗人的荒芜。这种荒芜带来一种诡异的负重感,她感觉自己的飞行器都有点开不动了。
她心道不妙,当场就要跑路。结果电视里钻出一个游离体,吓得她一个后仰滚到地上,又灵活地顺势爬起来:“干什么的!”
游离体“唰”地消失了。颜阎在电视追凶里见过这鬼魂一样的东西,心里有了个基本的判断:应该是根据某种波段往返的,或者简单一点,也许是像恶魔城游戏一样,把电视箱当作传送点,一路传送过来的?
没等她思考出来什么,飞行器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
这百米高空还有什么人?
她顿时想起一堆怪谈,什么斯莫尔灯塔、血淋淋的大腿、熊敲门……要是身边有人在,她还能假装不害怕挺身而出一下,但是身边没人,她就彻底怂了,干脆闭着眼睛钻到控制台下面,装缩头乌龟。
“砰砰砰……砰砰砰……”
“开……开门!”
“砰砰砰……”
“开门!”
颜阎从控制台下面爬出来。
好熟悉的声音。
她降低速度,打开舱门。祖兰替的身体里浮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咕噜咕噜滚进来:“总算找到一个路过飞行器了,要不是我跳楼扒杆,还真不一定能上来。”
颜阎由衷道:“体力不错啊。”
“过奖!”祖兰替一个箭步窜到控制台旁,“快!去刻石通讯!葛亚莲卡叛变了!”
然而整艘飞行器依然笔直地朝着荒芜的深处驶去。任凭祖兰替如何操纵,方向都没有丝毫变化。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很快得到了解答。
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两个人类站在那里。
两人都穿着防护服,个子更高的女人臂弯里夹着一个空鱼缸。她一边用眼睛飞速地扫视电视里各个地区的情况,一边不间断地进行着指挥调度。另一个男人长得眉眼弯弯,但此时面色严肃,胳膊里还夹着一个平板大小的电脑。面对飞行器上下来的两人,他郑重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二位的配合。”
祖兰替急不可耐:“人类,听我说。葛亚莲卡它……”
尽灯制止了它:“我都知道。”他从祖兰替地身体里拿出包袱,从里面倒出一大堆生活用品。在众多物品中,有一个小小的金筹码,那是离职时会赠送的金筹码,代表着员工和赌场的关系已经不复存在,命运从此属于自己——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生态箱赌场第一次正式裁员,所以实际情况有待商榷。
从那枚金筹码中,尽灯掰出了一个黑色方片、一只小小的存储盘和满手的金粉。他把黑色方片拿走,而存储盘和小电脑都留给了祖兰替。
唐捐终于从指挥中抽身。长时间的睁眼令她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像声带劈断。她拉着祖兰替、颜阎和尽灯向飞行器狂奔:“快!到灯塔去!搞完这个我还要去前线!”
祖兰替不明所以地跟着人类上了飞行器:“去哪?”
“开动佐斐那!”
“啊?”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尽灯说,“学会接受。”
“那……恒星怎么办?”
“灯塔都建了,自然有它的妙用。不然你以为灯塔为什么叫灯塔?”
“这些都是你们做的?”
两人比出大拇指:“感谢奇点学院把我们派到这儿来当唯二技术人员。”
尽灯补充:“当然也离不开葛亚莲卡,以及所有佐斐那人……呃……生物的帮助。”
祖兰替紧紧跟着尽灯:“那燃料呢?点火装置呢?”
颜阎却反应过来了。她整个人往上一窜,恍然大悟:“啊!锁掉的贵宾厅!”
唐捐两手一拍比了个手枪:“聪明!”
反正卓卓坎自认清高,不上贵宾厅。传说中有喷泉影院和马戏团的贵宾厅早就被燃料填满,至于点火装置……
唐捐若无其事地再次打开电视通讯:“我都把佐斐那人的关键词触发装置换成假的了,真的总不能浪费吧。”
佐斐那所有电视里,唐捐笑容满面:“诸位,从今天开始,佐斐那将脱离恒星系,以固定路线开启在本星系的巡回之旅。刻石人将保证诸位的日常生活不受影响。所有被禁止谈论神的地区、作为游戏的筹码而枉死的人们、怀疑过天空的凡人们,从今天开始,地外生物的时代结束了!神是虚假的!”
生态箱赌场的贵宾厅,已经被假装成顾客的佐斐那人们清理出来当作燃料舱。在唐捐的触发下,一滩充满褶皱的熔融液体轰然炸开。从大量□□里取出的带电粒子推动着蓝火的发动机。整个赌场爆发出巨大的推力,将佐斐那从轨道上永恒地推离。
桌子下面的三个人绝望地捏着最后的骰子。
“我们能不能赢就靠你了!”铃铛望着康烁影手里的骰子:“中!中!中!”
康烁影郑重地扔下骰子。
【蓝组点数:2】
大家都愣住了。
康烁影通关,需要几点来着?
铃铛拿起地图看了又看,不确定地问:“正好2点?”
刘征兰接过地图,确定地点头:“2点。”
康烁影指着自己:“我通关了?”
“恭喜你啊!”“恭喜恭喜。”
“那我要怎么走呢?”
刘征兰往外面指:“卓卓坎不是说自己的飞行器还在外面吗?”
康烁影活过来了。她一扭一扭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一头扎进葛亚莲卡视线内:“救命!救命!我们没走成!”
葛亚莲卡也愣了:“你……”
刘征兰帮她找补:“喝晕过去了……对,喝晕了,刚醒。”
葛亚莲卡对自己的同胞叹了口气:“卓卓坎的飞行器还在外面。”
康烁影很无辜:“他说开不走。”
“把他的尸体拖过去,总有办法能开。”
卓卓坎严格来说还不算一具尸体。他靠在电梯门口,喉咙里隐约有古怪的咕哝声。脸白得像一张没上色的画。他的眼睛还睁着,但是已经说不出什么话,已经与死无异。其他部分她们看不太到了,这个团贴心地打了码。
葛亚莲卡为三人开路,引导者她们来到老虎机那一层,让她们得以立刻找到飞行器的停放处。
卡瑟达驾驶员和一系列仆人仍在等待卓卓坎的归来。看到这位执政官变成了一具尸骸,仆人们惊声尖叫、哭泣,仿佛看到一颗恒星的坍缩。有人扑倒在主人的尸体上痛哭,也有人忏悔着搜刮飞行器里的财物,更多的生物呈现出一种空虚的茫然,像是突然长出手脚而不知该如何使用。
一些沉默的迁氧走了出来。它们感谢了众人的告知,然后排除了一些仆人。卡瑟达驾驶员拖着卓卓坎的头发,将他的整张脸压在识别屏幕上,然后砍下了他的手指压上屏幕、又淋上许多鲜血,最后甚至压着他的喉咙,逼他说出了最后的话语——不用担心,整个过程都是打码的。
“走吧。”卡瑟达驾驶员说,“我送你们去地面。希望贡献出这一架飞行器能让我们活下来。”
葛亚莲卡说:“一定可以。”
她戴上电极片,身体里的电流舞蹈般悦动起来。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它转身向赌场里走去。
康烁影心中一凛,趴在舷窗上朝它大吼:“葛亚莲卡!你去哪?”
佐斐那星球的统一者说:“生态箱赌场。”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离开了蜜谷的科技,我的寿命早就该结束了。”它的声音在发动机的嗡鸣里融化,“而且,我在赌场生活了太久,醺木、电极片、易怒和赌瘾已经找上了我,连这次的策划都是一场豪赌。我不可能继续承担精神领袖的任务了。我的时代结束了。”
它转身走进了那个葬送了它半生的金红坟茔。
飞行器下降的过程中,康烁影默不作声。刘征兰一直在看电视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