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洲明言而有信，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时候，将利朵从鱼档中带走。时隔三天。

车行迅速，三个人的空间，司机小哥专心开车，廖洲明闭目养神，利朵发呆，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之后，还是廖洲明打破沉寂。

“那个鱼老板人不错，刚才居然执意问清楚我是谁才放你离开。”廖洲明睁开眼睛。

利朵没答话。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雪景，鹅毛大雪几乎将整个世界包裹。如果不是车内温暖如春，她差点因为这纷纷扬扬的大雪而颤抖。跟在电视上或者书本上接触这大雪的感觉完全不同，只有真正接触过这无情物，才能真正感受它的凛冽与寒冷。

“廖队，能不能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廖洲明睁开眼，弯起嘴角：“你又不是我的属下，叫什么廖队这么生分，叫我一声哥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哈哈，我们这是去赴宴，必要着急，很快就到。话说你爱吃什么？待会儿可以随便吃。”

“嗯，”利朵觉得自己态度太冷淡，再加了句，“好。”

车里实在太过安静。利朵看见前面开车的并不是之前那个叫小蒋的哨兵。她不知道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干脆一言不发，任这尴尬的气氛维持了下去。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利朵刚想拿出自己的，就听见廖洲明接通了电话：“喂，嗯，我现在不在队里，帮我放到门卫就可以了。谢谢。”

这个电话挂断没多久，又一个电话响起。

“喂，嗯，不不不，不能就放在那里，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吗？那是限量版露娜，我抢了好几个晚上才到手的，你等一等，我叫人帮我取一下件。”

这件事处理完不久，又一个电话响起。

“喂，嗯，什么？东西已经坏了？我就说怎么路上走了这么久，原来是路上出问题了，那没办法，你帮我重新发一个吧。”

利朵觉得现在自己的头顶上一定跟动漫人物一样标记着大大的“好奇”俩字。

廖洲明处理了大概有七八个电话，几乎所有电话都是快递。难道他也网上购物成瘾？

利朵悄悄转向瞟了他一眼，只见他手机屏幕上正跳动着花花绿绿的购物页面。这个天生笑唇的男人长得非常英俊，之前在列车上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从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此刻懒洋洋靠坐在皮沙发上玩手机的姿态说不上得体，但绝对称得上一句俊俏贵公子。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一句话就让自己的队员尝试用最危险的方法进阶。难道他没有一点犹豫吗？回想起那满身污渍奄奄一息的朱鹮，利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或许他刚执行了另一项绝密任务，或者别有缘由才不得已用这样的方法进阶也说不定。

利朵胡乱猜想着，一时盯着廖洲明的手机有点久。

“我听凌灵和萧岚说起过你的事，最后才决定来找你的。你很不错，普通人遇到你的那种处境早就崩溃了，你还能撑下来，凌灵对你是赞赏有加。而且她进阶还多靠你，如果不是你，恐怕进阶的风险会更大，毕竟哪儿来那么多向导给她匹配呢，本来就粥多僧少，就我这么英俊的还在打光棍，哪儿轮得到她那个挑三拣四的小丫头。我替她再谢谢你一下啊。这次如果小蒋能进阶，我叫他给你敬酒。哦对了，”廖洲明被她提醒了似的说道，“你的酬劳还没给你呢。”说着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我的酬劳？”利朵没回过神来，手机就发出了信息提示音。甫一点开，利朵被转账的几个零闪瞎狗眼，整个人都精神一振——这就是凌灵说的那几千万的大单？！不过，等她数清楚了几个零之后，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一万。

不，一万！利朵的眼睛顿时亮了。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眼前的贵公子何止谦谦如玉，更是知人善任，体恤属下，不但为属下铺好晋升通道，还怜悯她贫困潦倒开辟副业。一个举措，解决多方困难。这就是资源优化，深度调控，居中策应，功不可没。

万千$$群星般坠落于利朵双眼的峡谷，浇灭一切块垒，填满所有丘壑。

有了这些钱，利朵突然也有刷购物网站的冲动。

“呵呵。”很有磁性的一道男声打破了她心花怒放的时刻，廖洲明有趣地看着利朵化身成一个财迷，早知道金钱可以化解这个小姑娘的心防，他又何必如此过早暴露自己喜欢网购的劣习。人不可以无癖，早就知道自己长得太帅，所以一旦不主动攀谈的话多数会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印象，但是这个癖好太早被合作方知晓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之前帮小蒋去除精神污染的酬劳，一点点心意，不要客气。看，我们的目的地快到了。”

这么快！利朵看向窗外那鹅毛大雪。

“雪下得太大了，就叫小杜稍微开得快了点儿。”廖洲明唇角翘起一个很好看的幅度。车停稳，廖洲明开门：“走吧，我们下车。”

利朵跟着他下车，看到开阔豪华门楣上那一连串闪耀金字的时候差点脚下一滑——金辉煌□□！

“我们有邀请函，红梅大厅。”廖洲明一身毛呢大衣，气势不凡。接待他的侍者恭敬地双手接过请帖，将两人往里带，交接给其他服务员。

利朵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装潢大气华丽的大堂，跟随廖洲明穿过衣着得体的人群，温暖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身上那破旧羽绒服越发穿不住，不由有些窘迫。上不得台面说的可能就是她这种人。

“很热吗？要不要脱掉一件羽绒？”廖洲明贴心照顾着女伴。

“好。”利朵直接脱掉羽绒和围巾，露出里面的高领套头毛衣。廖洲明顺手接过挽在腋下，到达目的地后才交给门口侍者，施施然带着利朵进入更加华丽的红梅大厅。

这里正在举行一个自助酒会。

红梅大厅的名字俗气，但装潢并不俗气。灯光柔和而璀璨，音乐舒缓优雅，人们觥筹交错，轻声细语，交换着体温、气息、心情，以及家族秘闻、局势涨跌等一切信息。男士们大多身穿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不时显露的闪亮腕表、袖扣为他们增添了几分庄重与优雅；女士们则穿着各式晚礼服，展露性感曲线的紧身裙或者飘逸灵动的丝绸长裙，点缀其上的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侍者们穿梭其间，为宾客们斟上香槟、红酒或特调鸡尾酒。

长桌上，摆放着今晚的主角，虽然少有人问津。琳琅满目的食物摆满了精致的银盘和瓷碟。新鲜的生蚝、鹅肝酱、烤鸡、烤牛肉等美食散发着诱人香气，搭配各式三文治、沙拉、水果、甜点等，巧克力喷泉和果汁船虽然俗气，但对于利朵来说，其诱惑不亚于萧岚对着她微微一笑。

廖洲明好笑地看着利朵一颗心已经完全沉醉到那食物复杂的香气中：“利朵，你去吃些东西，我要先离开一下做些安排，回头就来找你，注意手机不要静音。”

居然这么快就要单飞了。利朵稍微有些心里惴惴，向他点点头。廖洲明稍一点头，向大厅一个隐秘出口走去，很快不见踪影。

似乎……吃东西也颇为亚历山大啊。利朵心虚地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胆子大起来，欢快冲向就餐区地挑选起各色看起来就很可口的东西来。

其实来参加酒会的人多数都在交际，交换家长里短或者商业消息，很少有人会特意来吃东西，努力干饭的人才会显得格外显眼。但是上层人士的白眼太过隐蔽优雅，攻击力度到达利朵身上时已经乏力，她完全没感受到，或者说就算感受到了也无动于衷。

太好吃了，利朵拿了一大盘子找了个光线较弱的地方坐下，大吃特吃起来。侍者们是很有眼色的，从刚才看到她被一个男人带进大厅后就没一个人找过她麻烦，还有一个侍者曾过来问她是否需要酒水，呃，被婉拒了。

吃完一盘子食物，利朵开始张望其他东西，另一个就餐区似乎有东西，她兴冲冲走了过去。

那是刺身区，摆放的东西更昂贵。利朵克制地挑了几件食物，然后就看到了金鲤。白色的碎冰上摆放着刚料理好的粉色鱼肉，正等待被切片，背后的巨大鱼缸中还有几条巨大金鲤在缓慢游动。处理鱼肉的大厨居然还是她认识的人。之前跟随和大叔送货，这里的大厨对他们金鲤的品相赞不绝口，此刻，那个大厨正惊喜地对着她微笑。

“小花，你又来跟老和送货吗？”

利朵摇摇头，举起自己的餐盘示意，并没有多解释。

“吃自助哪能少得了金鲤刺身，来来来，我给你多切几块尝尝，这还是你们送过来的金鲤呢！”

说实话，利朵虽然有幸吃过几次金鲤，但是料理得如此精致的还没吃过，当着大厨的面，利朵尝了几口金鲤刺身，鱼肉脆嫩稍带弹性，一股异样的鲜甜在舌尖绽放，油脂和蛋白质的香气盈满口腔——怪不得那些人对金鲤这么追捧，虽然比不上龙虾的价格，但是味道犹有过之，实在是性价比之王。

“慢慢吃，还有轻微炙烤的也不错，这个昨日腌制好的也可以尝尝，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大厨对利朵无声的赞美很开心，利朵盛情难却。

“我也来几块。”一个熟悉的男声忽然打断了她与大厨的交流。

利朵不好意思长时间霸占出餐位，知趣地让开，谁知忽然被人用力抓住手腕强行拉了回来，餐盘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只听那个男人拉长声音带着傲慢的语气说道：“哎小花，不要急着走嘛。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能到豪门酒宴上蹭吃蹭喝？”

像是终于等到另一只鞋子掉落。不出意外地，果然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