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阑在大楼之间穿梭，躲避野火成员的攻击之余，他分出一缕心思去想了下棱炚走的那条路。

两边地形其实大差不差，但那条路中间有一个面积大的广场。棱炚跑到那里的时候，可能需要从楼层上下去。

这样的话，他便不得不暴露在野火的视野中。

目阑自然信任棱炚的身手，但像今天这种情况，能不能平安的度过其实还需要一部分运气。

怕就怕……

“砰”

一枚子弹擦着目阑的侧颊而过，后尾带出几滴血珠，硬生生将目阑的注意力全部拉回现状。

他立即翻身从旁边开着的窗户进入，人刚一落地便听见外边密集的枪声。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等这一轮的枪声消停后，迅速从西南角的侧门出去。

这个侧门出去是大楼外部的楼梯，只从一楼通到三楼。扶手是镂空设计，不能为目阑提供遮挡。

他来不及考虑太多，一出门便直接侧坐在扶手上，借着惯力顺着朝下滑。到了二楼转角处时，他纵身一跃，跳到楼下停着的车顶上。

这种车是早就已经过时了的老东西，整个新星球也没几辆，放这儿主要起到一个装饰作用。

“砰砰砰……”

楼下的几名野火成员见目阑露面，朝着他放了一连串的子弹，只可惜一枚也没打中。

目阑跳到地面上，站在车后面，立即回敬给对方几支箭矢。他拉弓的速度不比那些人开枪慢，准头又极好，不必回头看都能知道无一落空。

野火跑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补上来。趁着这个间隙，目阑借助对面大楼旁边的树，再次上了楼。

很快，这场追逐战的地点挪到了白星街区。

目阑比棱炚先到达地点，奇怪的是，在目阑进入白星街区范围内后，野火的攻势不再凶猛。

一直紧绷着的状态忽然松弛下来，目阑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他四处游走，野火的人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时不时开枪表示他们的存在。

像穷追不舍的野狗，忽然停止死命追赶，只缀在后面狂吠。

多试探几次，目阑便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他们想把目阑困在白星街区，若目阑有想要离开白星街区的趋势，他们会亮出爪牙，以示警告。

“砰……砰砰……砰……”

远处有稀稀拉拉的枪声响起，目阑不再和后面的尾巴周旋，飞速顺着枪声的源头过去。白星街区建筑物多，目阑身形灵活，很快把野火的人甩在后面。

跟在后面的野火以为目阑要跑，一个个铆足了劲儿追，生怕把目阑给跟丢了。

此刻棱炚正在一所小学学校里和野火纠缠，刚近距离爆了一个人的头，喷出来的血珠糊到了棱炚的脸上。他抬手抹掉眼皮上的液体，转身从二楼走廊出去，抓住栏杆跳到一楼外面的楼道口。

楼下的野火瞬间围过来，他们看见人，疯了一样扣压扳机。棱炚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钻入旁边的小巷子。那些子弹全部陷入转角处的墙面，打出一片凹凸不平的坑洼。

跑最前面的人快到巷口的时候犹豫了两秒，枪打出头鸟，这个角度百分百会被棱炚爆头。

在实战时，瞬息之间的变化也可能会造成局势反转。等野火的人冲入巷子里，他们发现棱炚已经没了踪迹。

带队的人见状骂了一句脏话，一边下命令让所有人分头追，一边联系另一支队伍。

“老大，那个Alpha不见了！”到底是怕被问责，他面对手下时的颐指气使完全消失，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带了几分懊恼。

“位置。”

“白星小学旁边。”

“那没事，把那边都封严实，保证人没跑出去就行。”

带队的人连声应好，他直起腰杆，目光凶狠地盯着棱炚离去的方向。耳畔骤然响起猛兽的吼声，由远至近，由弱至强，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弧度。

正在路上的目阑还不知道棱炚这边的情况，他听见远处一阵枪声过后，便再也没有动静，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慌。

他加快速度往枪声来源处跑，才跑到一半便听见了变种的声音。

目阑了然。

怪不得要阻止他从白星街区离开，原来变种下一步的活动轨迹在这里，野火想要坐山观虎斗。

变种的声音越来越大之后，野火的人便不再像先前那样穷追不舍。

目阑边跑边分析现在的局面，不管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先找到棱炚。

只可惜变种的速度实在太快，短短几分钟便已经踏入白星街区范围。它所处的位置，又恰好靠近白星小学。

如果目阑选择继续前行，势必会与变种撞上。

没有野火的干扰，目阑直接选择走大道。路过一个拐弯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一道身影，那个人胳膊一伸将他捞入怀中，目阑鼻腔中瞬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中又夹杂着他们主人的信息素的气味，种类很多，又杂又乱，闻着让人难受。

棱炚开口：“别过去了，我在这里。”

来的路上棱炚匆忙地擦了擦脸上的血，但估摸着没擦干净，也不知道这模样有没有吓到目阑。

接下来或许还有一场恶战，他顾不上那么多，得先把目阑拦下来。

前有变种，后有野火。

在这紧要关头，棱炚竟然还能分神想，若是在从前他这么突然偷袭，恐怕早便被目阑的匕首刺个对穿。

经历过一番打斗，目阑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此刻血珠正滴滴答答向下落。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痛觉，视线在棱炚身上逡巡。

没有受伤，目阑松了一口气。

“变种快过来了。”目阑说。

棱炚紧盯着目阑受伤的手臂，现在这种时候，要说让对方不要受伤这些都是虚话。

他心里很后悔，如果在早前没让目阑接触到军队的事情，不把他扯入这趟浑水之中，或许目阑就不会在今天被迫与他困在险境中。

“我可以把变种引到野火那边去。”目阑皱眉，他语气不善地说，“渔翁之利没那么好收的。”

白星街区最初是他们选定与野火缠斗的战场，如今变成野火用变种困住他和棱炚的牢笼。

胜负未分，这个地点到底是谁的主场还未可知。

“一起走。”棱炚说。

这和目阑想的不一样，他觉得引诱变种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就已经足够。棱炚的主要任务应该是控制野火，避免他们撤退太快。

既然现在白星街区是一个牢笼，那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变种离他们越来越近，目阑迅速攀登到高处，他直起身将箭支搭到弦上：“你不信任我？”

“没有。”棱炚说，“我只是觉得或许我们两个人一起打配合，会有更好的效果。”

“可是……”

目阑说话时，变种已经开始挥动尾巴，它察觉到距离最近的活人就是他们。

“咻”

目阑赶在尾巴飞过来之前朝着变种放了一箭，变种的注意力被这一箭吸引，它吼叫一声，开始迅速朝着目阑过来。

棱炚则在目阑对面的方向，他朝着变种开了一枪，他问：“难道你是不相信我可以配合你？”

要忙着应付变种，还得留意野火的人没有跑远。两个人没有时间再争执这些，都专心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们开始引着变种朝着野火的方向跑，野火的人注意到他们的行为，又开始朝着他们开枪。

两个人既要躲避变种的攻击，又要躲避野火的子弹。好在周围遮掩物多，子弹没那么容易打中他们。

可这些建筑物对子弹有一定的屏蔽作用，对上变种就完全不行，这东西抬脚甩尾便能使好几栋大楼崩塌。

一时间灰尘四起，周围皆是房屋坍塌发出的巨响。

“棱炚，开枪打它的眼睛！”目阑对棱炚说着，手中的弓箭瞄准变种的嘴。

离弦的箭比子弹先一步飞出去，如同先前那样，箭支在距离变种眼睛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变种眼睛周围的屏障迅速合拢将箭支阻隔在外。

变种正要张嘴吼叫，发现紧追其后的子弹后，又闭上了嘴。

这东西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很强，不靠眼睛也能察觉到外来的危险。

上一次目阑试探后没有过多停留，算起来这也是第一次和这东西正面交锋。它比计划中要难搞得多，也不知道中心基地那群人研究这个东西到底用来干什么。

目阑一边在心底唾骂那群人，一边朝着野火的方向靠近。

因为变种极高的破坏能力，现在周围全是粉尘，可见度很低。这对于旁人或许是致命的危险因素，可对于目阑来说反而是有利条件。

视野受限，野火的人只能胡乱开枪，也没个准头。相较于之前，野火这边的攻击力被削弱了许多。

只是变种依旧难缠，不同于往日轻易就能得到食物，今天多次攻击没有命中，它肉眼可见烦躁起来。

棱炚一边朝着变种眼睛开枪，一边说：“目阑，向野火射箭。”

闻言，原本对准变种的箭支立即掉了个头。虽然视野受限，但野火的位置很好找，那些人一直在开枪。目阑听声辨位，拉了三次弦，让那边发出了三声惨叫。

淡淡的血腥味飘出，变种灵敏的鼻子闻到食物的味道，瞬间兴奋不已。他向前冲的速度变得更快，尾巴不断横扫，五六栋大楼应声而倒。

其中正巧目阑旁边的楼被波及到，他迅速就地一滚。谁知这时，野火乱放的子弹正好是朝着目阑而来。

野火的尾巴尖向下压，终点也正好就在目阑所在的位置。

目阑紧咬牙关，奋力朝后一闪。

先前目阑能用匕首去接鳄鱼变种的尾巴，那是未被改良的中阶变种。现在这东西被实验室改良过，力气比那只不知道大了多少。

他要是像先前那样去接，恐怕会被压成肉泥。

朝后大不了就是接两枚子弹，总比被变种的尾巴碾碎好，目阑这样想。

“砰”的一声巨响，变种的尾巴打在目阑刚才所在的位置。将那处砸出一个深坑，周围的地板呈蛛丝状裂开。

目阑没有感受到中弹后的疼痛，他疑惑地看向棱炚，对方手上的白光还未消散。原本会射入目阑体内的子弹，此刻正悬浮在空中。

棱炚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一滴冷汗正从他的鬓角滑下，混合了之前没有擦干净的血渍，被染成了粉色。

现在出声无异于是在暴露位置，目阑瞪大眼，将冒到喉口的惊呼压下。

棱炚对着他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我没事。

他们两个的位置离得不远，目阑三两步跃到棱炚的旁边。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没有时间去说什么。

目阑沉默着，只是轻轻摸了下棱炚的手背。

接下来的作战，目阑和棱炚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忽然理解棱炚先前要求要两个人一起配合，若是两个人分开，对彼此的现状一无所知，恐怕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

变种一直朝前跑，目阑和棱炚夹杂在野火和变种中间，这样的局面已经胶着了很久。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再这样耗下去，他们就算没被变种打死，也会被这样活生生的耗死。

可要想破局，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未占。他们找不到那个突破口，便只能继续陷在这里面。

在扛过一轮变种的攻击之后，棱炚忽然抓住目阑的手臂，他低声说：“让我用异能。”

“不行！”目阑压低声音，拒绝得很快。

大楼坍塌四处飞溅的石块落到他们脚边，棱炚拉着目阑朝后躲，他说：“我的身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目阑，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目阑反攥住棱炚的手腕，力度之大是会让对方感受到疼痛的程度，他一字一顿说：“我不允许。”

上回旧伤反噬造成的亏空都还没有补回来，方才动用异能，目阑看得出来棱炚很勉强。

异能者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人，人的承受能力有一个极限，绝不可能无限透支。

在战前目阑便要求棱炚不准用异能，是想给棱炚一道限制，就是怕他再像先前在石林那样。

现在还无法破局，不代表之后没有，总归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目阑不允许棱炚现在拿命去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