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总”叫的实在为时过早,不过幸好盛晏不要脸,他微笑道:“说不准。”
既然已经无法出道当明星,别的事他又没有兴趣做,况且盛家就他一个独苗,根本无需多想,段柏嵩叫他的这声“盛总”想来也是早早晚晚会名副其实。
其实借着这个机会跟段柏嵩去会议现场看看也不是不好,早一点接触他就能多了解一些情况,只是眼下他还没有见到曲律,而且曲葫芦又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性格,盛晏怕自己再耽误一会曲律就走了。
跟段柏嵩告别后,盛晏边在礼堂中心漫无边际的闲逛,边一遍遍打着曲律的电话,然而盛晏打了不下于十个电话,结果都是同样的“无人接听”,这可真是惹急了盛晏,当今社会,哪个现代人不是手机不离手,怎么还会有十几个电话都不接的存在?
又是一声“对不起...”之后,盛晏忿忿地按了挂断键,瞪着手机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突然想起了关于曲律的那个山上老古董的传言,原本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但眼下他却有点信了。
盛晏此时已经绕着礼堂转了一圈,正停在刻有梅兰竹菊的烤漆镂空大门前,门内似乎有着嘈杂的声响,但盛晏却根本没听,他捏着手机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再打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盛晏就直接把曲律拉黑。
盛晏眼中似有火焰燃烧,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再一次按下播出键,然后轻轻抬起放在耳边。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盛晏半倚在门旁,垂在身侧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裤线上敲击着。
“吱呀”一声,旁边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室内空调的冷风从门缝中蔓延,冰的盛晏手指一抽动,他猛然直起身,疑惑地转头望去。
一身白色风衣的曲律攥着手机走出来,对上那双深邃眼眸的刹那,盛晏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他突然想起,如果不算昨晚的梦境,他和曲律真的是好久没见了,自那次惊鸿一瞥之后,他和曲律仅有的几次碰面都是匆匆擦肩,从来没有四目相对过。
盛晏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曲律的长相了,可是当他再次见到曲律的时候,盛晏发现他根本没有忘记,初见那天树荫下曲律蓦然回首的脸就印在他脑海里,盛晏甚至能够看出来曲律瘦了很多,眼睛也没有以前亮了,像是沾染了许多晦暗,如同一潭窥不见底的深渊,纤维紧密的虹膜凝结了丝缕阴郁。
不过,这一切倒是跟他梦境中的曲律如出一辙。
“我找了你很久。”盛晏终于跟曲律说出了第一句话。
曲律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盛晏说完。
“你怎么不接电话?”盛晏说:“我手机都快打没电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有走。”曲律将手机递到盛晏面前,低声道:“静音了。”
盛晏无奈地扶额,大步朝着门内走进去:“算了算了,你一直在这里吗?”
盛晏本以为门内最多是个餐厅或者是休息室,然而当他大摇大摆走进去,望见一排排整齐划一的脑袋和最前方写有“少年之星综艺招商会”的大荧幕时,他才突然发现,这里居然就是招商会现场。
“大冤种”三个字顿时浮现在盛晏脑海里,合着他在外面兜兜转转,找曲律,人家曲律就在会议现场坐着开会,哪都没去。
盛晏当即转过头望向身后的曲律,想要个解释,结果看见他垂着眼帘似乎正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总之根本没看盛晏。
得,吵架都吵不起来。
既然来之则安之,盛晏干脆也不犹豫了,直接在倒数第二排找了个位置,翘起二郎腿开始参会,他找的位置是各家媒体直播的地方,如今盛晏一坐,马上就有记者发出不满的“啧”声,盛晏也不在乎,照样坐的端方安稳,反正当着这么多商界大佬的面也不能把他赶出去。
看得正出神之际,身边突然传来一缕乌木沉香,盛晏扭头望去,正看见曲律端坐在一旁。
他即便是坐着也是挺拔如松,双手端正地置于膝盖上方,脸庞上一片肃然,仿佛在参什么道,盛晏一见他这样,顿时觉得自己翘起来的那条腿有些麻,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
台上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发展前景,盛晏左耳朵听了,右耳朵便冒了,如此粗略在脑中过了一圈,愣是毛都没留下,他眼睛虽然是盯着前面,心里想的却都是些天马行空的事。
曲律身上怎么这么好闻,他用什么香水?
他是要来找曲律道谢的,怎么就稀里糊涂听上课了?
曲律的侧脸怎么都这么好看?
.......
正不着边际的神游间,曲律突然抬手抵唇轻咳了几声,声音不大,但还是能够听出刻意的隐忍。
盛晏这才留意到大夏天曲律竟然还穿着风衣,跟周围人的短袖简直就是俩季节,想来估计是伤风了,于是凑近低声道:“冷吗?”
又是几声咳之后,曲律白皙的脸上浮出了一层淡粉,他摇摇头:“没事。”
“冷就直说,别忍着。”盛晏环顾四周,果真在门旁见到了等候的侍者,他矮身走出去,简单地跟人交谈了几句,下一刻,他竟拿着张薄毯回来。
“给。”盛晏把毯子递给曲律:“盖上点,看你一直咳,别再严重了。”
“不用了。”曲律没有接。
“盖着吧。”盛晏干脆直接展开铺在曲律的膝上,仔仔细细地掖好边角后,盛晏抬起眼笑了笑:“没事,没有人看。”
他头就伸在曲律面前,抬起眼便和曲律淡然的目光相撞,盛晏的心倏然漏了一拍,好似一脚踏空。
“下面让我们有请本档综艺的制作人——段柏嵩。”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此刻简直有如天籁,盛晏马上惊慌地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了舞台。
如浪潮般的掌声响起,聚光灯凝聚在缓步行上舞台的段柏嵩身上,他虽然不过三十出头,却早已在圈内浮沉十年,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之后,身上便有了浑然天成的贵气,那是靠着自己脚踏实地,一点一滴摸爬滚打而来的,这跟穿着打扮无关,完全是凝入骨髓的气质。
盛晏虽然家境优渥,但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命好,对于段柏嵩这种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江山的创业者,他都是由衷的钦佩。
想到这里,他就想趁着这个话题跟曲律探讨下创业的话题,然而一转头,却看见曲律望向舞台的表情有了些许凝重,就连眉头都紧蹙起来。
周围的灯光都暗了,仅留着段柏嵩头顶上的一盏,段柏嵩铿锵有力的声音透过话筒,回荡在会场之中,就在这时,盛晏突然觉得耳边传来了阵阵嗡鸣声,段柏嵩的每一句话,传到盛晏的耳朵里都变得像是按下了慢放键,断断续续,他费力地甩头,却突然感觉一阵晕眩。
“盛晏。”曲律低沉的声音响起,洞穿了盛晏耳中所有滞涩朦胧的杂音:“看我。”
倏然间,盛晏像是冲破水面,所有被隔绝的事物都重新回到了他身边,段柏嵩依然在演讲,一切都平静如常,盛晏看向曲律的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掌心像是攥了一块寒冰,冰的他手腕都麻了。
但即便如此,盛晏还是没有放手,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曲律是曲家的人,他肯定有办法解答他的疑问:“我刚才好像...”
“嘭”的一声,盛晏的话在喉咙中戛然而止,棚顶突然传来东西破裂的声响,下一刻,光亮湮灭,漆黑如墨的黑暗将整个会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