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林,我记得,你有过三次参加男团选秀的经历,是不是?”
巩林愣了下,微微点头。何小彤接着问:“那么,结果呢?”
“...都,都,没能出道。”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这...”
麦克风滑了一下。巩林连忙将之握紧,发觉手心一片汗淋淋。
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尴尬。
新罗国选秀时期,他总是被问到这类问题。
表面平平无奇,其实处处挖坑。
回答“会”吗?
太棒了。在何小彤的引导下,他一定会变成什么“不知悔改的犟种”“没能力的愣头青”吧。
那要说“不会”吗?
更不行!
他都不敢想节目组会把自己剪成什么样。
轻而易举放弃梦想?一心钻钱眼里?对爱豆和演员事业都不认真?
半途而废的废物!不愧是208w!难怪干啥啥不行!
唐玉律一看就知道巩林在想什么。
他有些担忧。巩林完全是想岔劈了,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甚至是送分局——答“不会”就可以了。
要知道,巩林回国后一直在演戏,压根没怎么管舞台。所以,回答“会”的话,太容易被做文章。
而他跨行业的理由,无非就是爱豆没前途。
从新罗国回来的偶像们,十个里有九个都会转行当演员,剩下一个倒是死磕舞台,然后糊穿地心。
绝大部分爱豆转行的原因,当然和“梦想”沾不上半点关系,只是演艺圈更有钱途而已。
当然,这种事不能直接说出来,要进行一点小小的美化。
比如说“舞台是我的梦想,但对我来说,只要为梦努力过了、也留下了足够闪耀又无法忘怀的回忆,那么,结果其实并没有过程重要”;
又或者是“人不可能一辈子止步不前,我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去别的领域创造新的回忆”之类的。
具体说的过程中还能添入各种训练时的细节,突出艰辛程度,和那么一点小小的“努力过后还是没能实现梦想”的遗憾。
稍微营销一下,没准真能引起一堆人共鸣。
这样也是有话题度的,而且还是正向流量。节目组乐见其成,也就不会压热度。
总之,无论回答什么,都不能说“会”。
否则,这题就会直接变成送命题——
“会。”巩林忙不迭道,“我觉得做任何事,尤其是自己认定的事,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完成。”
“‘拼尽全力’?”何小彤若有所思,“你最后一次参加选秀,依然出道未果,便没有选择留在新罗国。
“回国后,你没跑过任何唱跳相关的通告,反而参加了不少演戏综艺。也就是说,你打算转行了,对吗?”
“啊,也不算...我只是想多发展一点兴趣。”
“也就是说,演戏是兴趣,对吗?那如果,现在有一个和我们同量级的演戏综艺,你随时可以去,但时间和我们撞了,你还会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吗?”
“...无论是舞台也好,演戏也好,我会两边都抓牢,多线发展。”巩林感觉自己的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赵凝冷笑:“这个也要,那个也要,既要又要,两手都抓,哪个都别想干好。
“这就是你所谓的‘拼尽全力’?呵,怪不得三次都没能出道。”
咚——
麦克风直直砸到地上,刺耳声响彻整个场馆。
唐玉律忧心忡忡地将巩林带回座位。对方下来时眼神发直,好像整个人魂都丢了。
像巩林这样,在问题上被刁难的选手并不在少数。
哪怕是多人团体,他们也会从成员开始可汗大点兵,挨个锐评。
“你们人多,她不一定会单独点出你,但是你的人气偏偏是你们团里最高的。”巩林轻拍唐玉律的肩,叹息一声,“我的意思是,你多保重。”
坦白地说,唐玉律自认安分守己,与人和善,对舞台一心一意。
他很少和人闹矛盾。若是当真有人主动招惹他,那么后果就是——
惹了他一下。
他也不清楚自己能有什么争议话题。
队友们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他找过去时,柳桦枰手撑太阳穴靠在一边,像是睡着了。
“醒...”
他试图摇醒对方。
结果手还没碰上肩膀呢,那人倏地一下睁眼,黢黑瞳仁精准地锁定他的手。
“你平时休息不够吗?”唐玉律讪讪收回手。
回想一下,他对舞台的要求是严格了点,严于律己,严以待人。
难道他真的太压榨队友了?
“您想多给我放几天带薪假期的话,我也不介意。不过刚才,我只是发现了一个生活小秘籍。”柳桦枰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
“看无聊的电影,非常有助于提升睡眠质量。”
?这说的是真的电影,还是另有所指?
唐玉律思考了一瞬。换做别人还真不好说,但以这位的谜语人程度,应该是话里有话吧。
上舞台后,STOALS六人找好定位,等待音乐。唐玉律收起思绪,迅速进入状态。
他们表演的是一首老歌。
这歌虽经典,却鲜有人翻唱。一方面是经典不可超越,无论唱得多好,都难逃被拉踩的命运。
更重要的是——
“《Adieu》?疯了吧,这首歌最后不是有段c6吗?”
后台,某爱豆捂着嘴,凑到同伴耳边窃窃私语。
“会降调吧?实在不行,就说这歌本来就很难唱,敢于挑战就已经勇气可嘉。”同伴不以为然。
原唱其实是位女歌手。c6对女性来说,难度极大,但也并非没有可能唱得上去。
对男性则更是灾难般难以跨越的巨山。目前为止,华语乐坛中,能唱上这个音的男歌手依旧寥寥。
爱豆唱这歌,无异于自.杀。
大部分观众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只觉得这陌生男团有点意思,明明名不见经传,却没有一句垮到地上。
很显然,他们对这首歌进行了改编。第一句是戏腔,演唱者目带桃花,脑后绑着个小辫子。
他开口定调,前两句如溪水潺潺,婉转悠扬。
听得出来,这个团里应该有三位vocal。他们专长不同,各司其职。
副歌部分,那个蓝眼睛的音色堪称得天独厚,摄人心魄;
头戴报童帽的那位则唱功出众,大概率是团里的主唱。且他唱商卓异,一转一扬间便唱出跨越千年的浓厚哀剧感。
他们为这首歌另编了舞。难度不大,也就更考验舞者对个人风格的把控能力。
“这团分工还挺明确的,”有观众窃窃私语,“刚好三个vocal,三个dance。”
而且,三名舞者的风格也大不相同,各有千秋。
比如说dance break部分站c位的那个小卷毛,多半是主舞。他舞风自在,那股野生感仿佛与生俱来,举手投足间透出蓬勃魅力;
金头发那位力量感极强,闪转腾挪,身体每一部分的动作都正正卡在点上;
还有一位呢,身姿柔韧,如锐利银线编制成纱,对舞台风格进行着调和。虽说不太显眼,但也是六角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六个人彼此承接,浓缩了时光。
舞台正中央,唐玉律阖上眼眸,自己的和声愈发明显,直至来到最后一句,那堪称不可逾越的一句——
黄莺出谷,破云冲霄。
高音清越,直冲天灵盖。以至于很多人尚未反应过来,这场极具厚重感的舞台已然迎来落场。
表演结束,唐玉律微微喘气,笑容不变。
他其实是不累的,但在新罗国那会,每次表演完,爱豆们都会在面色红润的同时喘气。
喘气的程度和频率也是经过计算,恰到好处的。既显示“我真的努力了我很有生命力”,又不至于被人拍到丑图。
哪怕是回到内娱,这个习惯,他依然没改过来。
“唐玉律。”
突然被叫到名,唐玉律很快从队伍里抽离出来,往外迈出几步。
“你好厉害!”何小彤迫不及待拿起麦克风,“唱的好听,力度很棒,卡点很爽!我尤其喜欢你的表情管理,适度又自然,简直太完美了!
“还有最后那段高音,怎么做到的呀?天呐,那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吗?”
唐玉律连忙谦虚回应,比如这个舞台他也练了许久,以后还会继续努力之类的。
导师的评价太高也不好,容易激起观众逆反心理。
“太糟糕了,太失望了。你听听自己唱了个什么?我知道现在的小生普遍有些忽视唱的练习,但也不能胡来!”
四位评委中的两位男评委紧接着何小彤点评。其中,华国老歌手杜博的语气非常严厉,毫不留情。
他批评半晌,就是不具体说究竟哪里唱的不好。
唐玉律听着听着便明白了,这是给后期剪辑抓马情节制造素材呢。
“你的身段、形体、韵律都非常不错,”赵凝不疾不徐地说,听不出喜怒,“之前学过拉丁舞?”
看到唐玉律点了点头,她似乎并不意外:“发力点很巧妙,看得出你将两个舞种融合的很好。
“但是。”
果然还是来了啊,唐玉律心中暗叹。点评必备转折词。
赵凝指出了他的一些问题,比如发力点的改动导致部分动作中,主力腿与动力腿不协调等等。
她是从专业角度分析的,唐玉律听完后的确感到受益匪浅。
这段话说完,赵凝似乎打算做个总结发言。
但她忽然又按了按耳麦,像是分神一瞬,而后微笑道:“原来你是从新罗国出道,限定团解散后才回国的。
“我们都知道,新罗国有充足的舞台资源,而你在以前的采访中也说过,舞台是你的梦想。唐玉律,为什么你不留在那里呢?”
她笑着,盯着唐玉律的眼睛:
“回国,是为了圈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