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我们自己做的苹果派，不知道和不和你胃口，你回去后热着尝尝。”

戴里克没有推拒，前几年弥撒日的经验告诉他玛莎总有办法让他无法拒绝，他道谢，苹果派顺利地从玛莎转移到戴里克手上。

“神父！”克拉克牵着乔纳森的手站起，在他们结束交谈后说。

“卡……克拉克，好久不见。”戴里克蹲下，缩着肩膀，但看上去仍比克拉克要高上一些。

他看着这个男孩儿，脸颊饱满红润，虹膜一如几年前是奇异的青蓝色，眼睛里有了神采，仍然比他见过的同龄孩童要矮一些，但终于不是相遇时严重营养不良的模样。

克拉克卷着自己的衣角，想了许久，终于憋出回应：“……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谢谢关心，我很好。克拉克呢？”戴里克耐心地问。

“我也很好，妈妈对我很好，爸爸对我也很好……”克拉克逐渐回想起看过的绘本上的对话，“我喜欢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克拉克。”乔纳森揉了一把男孩的短发，说。

“到我这里休息会儿再走吧？”神父说。

戴里克重新站起，带着一家三口往后院走去。

“克拉克已经上四年级了吧？”戴里克问。

“是啊，明年就五年级了，时间飞快啊……”乔纳森感慨。

玛莎牵着克拉克走在后头，微笑着看他们寒暄。

戴里克最后送肯特一家离开，他站在车道边上，那辆银白皮卡车碾开石子与灰尘，慢慢的远去，一个矩形，一个远点，一抹黑影，融入远方的黑暗。

“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戴里克合上《实践理性批判》，低头，看着皮靴之下地砖上的花纹。

他正坐在大祈祷厅的座位之间。顶灯熄灭了，没有城市里的彻夜灯火与污染，斯莫维尔的夜空布满美丽的繁星，银白的星光穿过玻璃落下，整个教堂处在朦胧的微光之中。

他已习惯不在想到“星空”时抬头看星星，即使知道了现在仍处于神秘远离的时代，明白没有神能穿透愚者的教堂向他看来，他仍习惯了谨慎——支撑每一位非凡者走向高序列的优良品质。

他其实并不了解康德，他不了解哲学，只是他在思考，思考的并非头顶浩瀚的星空——他认为那是学徒途径该思考的事，而是道德，他心中的道德定律。

符合道德的一定是正义的，公平是正义，正当是正义。当谈到正义，世界上一定存在正义指向的对象，一定存在正义——否则他毫无意义，否则“正义导师”是无稽之谈。

对他而言，什么是正义？

几年前，大都会某处地下基地燃起明黄的火焰，宛如烟花的爆炸，一个被藏起来的孩子消失在大都会，一艘高度保密的飞船消失在实验室。

他救下卡尔·艾尔是正义的。

哪怕一切只是安排好的剧本，他在这里独自等待上演，舞台已经搭建，幕布已经挂上，开场已经结束，演员即将就位——

没有分别，没有牺牲，没有死亡。

一切都是正义的。

不等明年弥撒日，戴里克又一次见到了肯特夫妇和克拉克。

上一次见面，乔纳森和玛莎是轻松的，克拉克有些紧张但仍然期待，他们聊得很愉快；而这一次，玛莎皱着细长的眉，乔纳森面色凝重，克拉克非常不安，焦虑地点着教堂里的大理石地板——戴里克注意到那里留下了浅坑。

直到戴里克将他们迎入没有第五个人的会客室，他们紧绷的神色才稍微松懈，乔纳森松开了紧握克拉克的手，在戴里克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递上温热的水，玛莎和乔纳森接受了，克拉克把水放回了茶几。

“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克拉克……”乔纳森这时犹豫了下，玛莎轻撞了他的肩，他才下定心继续说，“他飞起来了，没有任何其他工具借力，他就那样飘在空中。”

戴里克发现了余光里克拉克看向自己，但他仍与乔纳森对视着。

“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吗？”乔纳森看着戴里克，却是肯定的语气。

“抱歉，”戴里克诚恳地说，他顿了下，好像在思考，又像在犹豫，“我曾以为那并不重要——我遇到他的那天，附近有一个地方发生了爆炸，你们可能有记忆，是新闻曾经报道的大都会那次军方事后参与了的爆炸，我想克拉克可能是来自那里，趁着爆炸跑出来了。”

他有些分不清乔纳森和玛莎脸上是震惊还是茫然，亦或二者兼有。

“你的意思是……”乔纳森显然有点印象，“……他可能是军方的……”

可能是顾及到一旁的克拉克，他没说出那个词，但在场的三个成年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实验体。

戴里克很高兴乔纳森和玛莎暂时没往外星人那个方向去想。

玛莎将手盖在乔纳森的手背，乔纳森翻过手掌，跟她十指交握。

“怪不得他会经历那些……那样的事情。”玛莎神色悲伤。

“现在他还小，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能力展现出来。”戴里克谨慎地推测说。

乔纳森从未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如此贫瘠，除了已有悬浮、可能会有的飞行，他想不出其他可能暴露他的孩子的能力。

“万一，有一天……”乔纳森艰难地说，“克拉克暴露在世人面前，那些想要利用他的人，想要研究他的人，渴望他的力量的人面前……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我很难过，我想我们不能教他去信任别人……”玛莎说。

乔纳森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顾虑有一部分来自他和玛莎，他害怕自己和妻子会成为那些想要针对克拉克的人的筹码，没有一个真心爱孩子的父母愿意自己成为孩子们受到伤害的原因。

“那克拉克真正的父母……”乔纳森没有说完，摇了摇头，叹息。

为男孩取名卡尔·艾尔的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可以跟克拉克单独聊聊吗？”戴里克问。

乔纳森和玛莎很犹豫，即使他们确信戴里克并不会伤害到克拉克，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旧担忧着。

“克拉克，你愿意跟戴里克神父两个人聊聊天吗？”玛莎问。她决定将选择权交给男孩。

“爸爸妈妈不在吗？”克拉克反问。

“不，只有你和戴里克神父。”玛莎柔和地回答。

“我愿意。”

乔纳森和玛莎尊重男孩的意愿，即便如此，他们离开会客室时也只是掩上了门，并没有关上。

戴里克离开沙发，在克拉克面前蹲下，手试探着放上克拉克的膝盖。

“克拉克，拥有超能力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你不能告诉除了爸爸妈妈之外的人，哪怕是你的女朋友，好吗？”戴里克问。

“好。爸爸妈妈也这么说过。”克拉克说。

“其实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拥有和你类似的超能力，你并不孤独，知道吗？”戴里克小心地握住克拉克的手，与男孩对视着，“只是他们藏起来了，藏起来了自己的超能力，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克拉克也要把自己的超能力藏起来，好吗？学会控制它们……这方面，你可以找我帮忙。”

“戴里克也有超能力吗？”

戴里克露出微笑，压低声音：“有，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好吗？”

克拉克重重点头，神情严肃：“我保证只有你和我知道这件事。”

会客室的门打开了，玛莎看到男孩抱着一箱书出来的时候愣了下，乔纳森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书的封面，跟戴里克对上视线。

“我送给克拉克的漫画，里面的变种人有一些也会飞，听上去是跟他差不多的能力，或许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戴里克解释道。

“谢谢。”乔纳森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