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煜心里想完，便收了手机，没在回他的问题。曲悦竹打了个哈欠，冲简煜摆了摆手，打算将他给打发走了，自己踱步进了房间睡觉。

简煜转身出了房间，面前依然是一片黑暗，只是在缝隙处落下几缕阳光，最大的光源是从身后的房间散发出来的，是灯泡发出的光芒。

他拉上了拉链，低着头，朝着出口走去。

外面的阳光比里面的光烈，一棵茂密的大树将这个世界分成两个级别，一面阳一面阴，曲安澈在这个属于阴的世界生活了十七年，与曲悦竹这个家暴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七年。

他每天的生活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他需要想办法养活他自己，想办法养自己的妹妹曲安然，还有遭受曲悦竹的殴打。

刹那间，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再重新聚焦，场景开始发生改变。

简煜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他现在有一些迷茫，曲悦竹的话他能信吗，曲安澈会想离开他的家跟他走吗……

简煜将这些有的没的甩出脑子，现在应该先想办法去赚钱的。

他想着自己请了一整天的假，现在就回去真的有一点不太信守承诺。虽说传闻他是一个喜欢内卷、没有感情的冰山学习机器，但他对学习似乎也提不出什么兴趣，只是一些青春期必须做的一些任务。

他每天的心思只有十分之四放在学习上，其余的不是在想着兼职，就是放在苏家的那一帮人身上。

简煜一边想着他该怎么赚钱、该怎么说服曲安澈，一边返程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到那里的时候，公交车恰巧也已经到了。公交车等候站没有其余的人，只有一波小混混，他们都穿着二中的校服，前面蹲着抽烟的老大将校服系在腰上。

一个很熟悉的画面。

简煜：“…………”

他好像记得，是要摔他的手机的那一波人。

真晦气。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简煜就想着当做眼瞎看不见他们就行了。他将手揣在口袋里，目不斜视的进了公交车。

那老大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熄灭了烟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在简煜进去之后，带着那帮小弟们也进去了。

简煜的神经线在他进去之后紧绷了起来，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努力压制住想质问他们想干什么的想法，木着脸开始向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走去。

那黄毛老大就在后面一直跟着他，他走到哪那黄毛就跟到哪，他在哪个位置停，那黄毛就在哪个位置停。

“…………”他还是很有病。

但他又仔细地想了想，倏地想到了当时小黄毛朝他吼的那句“你给我等着”。

哦，原来他是专程来找事的。

简煜走到倒数第二排停了下来，坐到了外面的那个座位。他将腿伸直在面前，像是在有意无意的拦着黄毛的路。

黄毛怒视的瞪了他一眼，满脸怨气的坐到了隔着一条路道的座位上，其他的小弟都纷纷的坐到了最后一排，黄毛派了两个人坐到了他们前面。

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多，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就只剩了他们。

简煜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主动找黄毛说话。

简煜：“你，来报仇的？”

黄毛愣了一会儿，这次的抛物线抛的有点远，他微张的嘴木木的看着简煜。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问：“你竟然还记得我？”

简煜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轻微点头“嗯”了一声，平淡道：“要摔我手机的那个傻逼。不是你要我等着？”

黄毛缩了缩脖子，似乎是对他说的话没有任何的反驳点，最后缩着脖子倚在座位上，闭上了眼。

10点45分。公交汽车开始动了。

-

此时，一中校园里响起了下课铃声。

高二三班，阳光照射的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楚煊这位对学习过敏的校霸正罕见的手抓着笔，埋头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记着上课沈妤讲的重点。

他在纸上奋笔疾书，心里却在暗暗的吐槽。

靠，一节英语课而已，怎么这么多东西需要记。

他在一次感受到了学霸的无聊和学习的累。

楚煊叹了口气，双手忽的一摊，疲倦的趴在了笔记本上。

楚煊在简煜请假之后，这两节课他强忍着困意和记着记着想要摔笔的心思，尽心尽力的记着重点。

他这一次将他那狗都不看的傻逼字迹写的……嗯，起码算是可以看懂，简煜看懂看不懂他不知道，不过，最起码他可以看懂。他可以亲自为他翻译。

“楚煊。”沈妤站在走廊窗户处，朝着楚煊的位置上喊了一声。

她朝着楚煊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她走。

她在走之前，又说：“把你的笔记本带过来。”

楚煊“哦”的应了一声，带上笔记本跟在沈妤后面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氛围从来都是楚煊这种学渣想都不敢想的，虽然说他以前经常犯事，经常被吴魔头叫到办公室，但是这种压抑的氛围他还是有一些不安。

他在各位老师的注视下走到了沈妤的位置前。

楚煊悄悄掀起眼皮，在办公室里巡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在了沈妤的身上，他小心翼翼的问：“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妤“哦”了一声，目光盯着楚煊手里抓着的笔记本，她抬了抬手，说：“我看看你上课的时候在本子上画的是什么。”

楚煊这才回过神来，将那压抑的氛围抛之脑后，将本子递给了沈妤。

他在为自己解释：“我没有，我在记重点。”

“是吗？”沈妤轻笑了一声。接着拿起笔记本开始翻看。

沈妤翻看了一章，“啧”了一声，没好气的道：“你的这狗爬字……你能看得懂吗，嗯？这是什么，是t还是f，还有这个呢，是l还是i？你这写的还不如不写。”

楚煊：“……”

他咬了咬唇，略是倔强的说：“我可以看懂。这……是独属于我写字的特色。”

沈妤被他说笑了：“真有特色，到时候捐给博物馆吧，让他们收藏收藏，留给下一代观赏观赏，最好能让他们猜到这是甲骨文还是他们上一代的现代文。”

楚煊一言不发，开始试着套沈妤的话，他压低了声音，问：“老师，我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办公室里的氛围这么冷。”

沈妤的脸色沉了沉，比了个“嘘”的手势，又在手机上开始打字。

沈妤在手机备忘录里建了一个新文档，她在里面写道--

那吴魔头在监控里抓到好几对早恋小情侣，他们正想着计策呢。

楚煊看完文字，冲着沈妤桌子上的双面镜子给在坐的每位老师都竖了一个大拇指，尤其是在吴林那里，他的手指停留的最久。

他心说，老吴啊，你是真他妈的变态，挺会给那些无辜的老师找事。别的老师放假是备课休息，你是查监控，真的六。

楚煊想着现在也没有在上课，老吴不会这么变态把他手机给没收了吧。

于是，他学着沈妤掏出手机，在备忘录打字--

那他们为什么在我进来的时候目光都看向我，看到我之后就又低下了头？

沈妤看到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举起手机给他看。

是那些老师建的群聊，群名称为“防早恋”

他仔细的看了一下内容。

[高二一班-班主任李：楚煊他会早恋吗？]

[高二九班-数学老师刘：学校贴吧里很多人都说喜欢他，但都不敢表白，害怕被打。]

下面一条是他自己的老师发的。

[高二三班-班主任徐：楚煊应该不会早恋吧，我关注了他的首页，还浏览了他的动态，他除了保存了他和他同桌的同人文，其他的都没了。]

楚煊看完徐浩的发言，他在心里刻下一个“操”字。

老徐这么潮流的吗，还知道同人文是什么东西，我都还是去问了祁御才知道的。果然，祁御说的“你真当老师们不玩贴吧”是真的。他应该开个隐私功能的。

他继续往下看。

[教导主任-吴林：同人文？他和简煜的？]

徐浩回复。

[高二三班-班主任徐：就别人写的剧情。]

[教导主任-吴林：哦，就剧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面是一堆附和的。

楚煊愣了一会儿，他现在精神上有点恍惚。

沈妤作为去年刚毕业的一批教师，是在众多教师里最年轻，和学生有共同话题最多的老师，她对这些倒是略懂一二。

没等她开口问楚煊是什么类型的同人文的时候，楚煊就先开口找理由逃走了。

“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楚煊知道，吴魔头不会只是说说那么简单，他是真的会去看。

他在路上没有停歇，跑进班里，将那条动态给隐藏了，还顺便提醒了一下发帖的作者。

他在作品底下发帖。

[知鱼：你要不先删帖吧，老吴正要来看呢。]

-

公交车在路上行驶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知是什么时候，简煜在那里睡着了，他低垂着头，鼻梁下的肌肤埋在衣领里，他的耳朵里塞着一枚白色的耳机，耳机里没有声音，他就静静地倚在那里休息。

车的速度有些快，直行或转弯带来的凉风丝丝沁入车内，简煜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他下意识的转头，朝着那位睡觉的小黄毛那里看过去，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小黄毛带着那帮小弟们早已下了车。车上只剩下了他和司机。

简煜这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意识到，他睡得太久了。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人会在等你，包括你针锋相对的仇人，或者是说自己的好朋友。

车子最终在天空之城的地方停下，简煜便在此下了车。

在他正要下去之前，司机开口了。

司机摊开了手里的一张白纸，白纸上写这密麻麻的字，他照着字迹对简煜说：“在你还没有醒之前，季之初就已经带着弟兄们先下了车，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司机学着季之初的口吻说道：“他说，谢谢你还记得他，这次就先放过你了。不过，你请记好我的名字，我叫季之初，不叫傻逼。这次我就不先和你计较了，我看你也挺累的，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勉强强的和你和好如初，交个朋友。”

司机又递给简煜一张小纸片，对他的说：“这是季之初让我给你的，说是他的微信号，让你加他的好友。”

简煜不用想，就已经知道了季之初是谁，就是那个小黄毛。他心说，这小子明明可以直接叫醒我的，偏偏就选了这个傻逼方法。

他正无语的时候，耳边又传来的司机的声音。他说：“哦，我记得那毛头小子还说了，不要以为这方式很傻逼，他只是看你睡得太沉，不忍心叫醒你而已。”

简煜淡淡的“哦”了一声，将纸条塞到了口袋里，向司机道了谢，便转身下了车，朝着天空之城里面走去。

走了一会儿，他转身进了龙吟堂。

龙吟堂是一家纹身店，就在简煜当时把楚煊打发走所进的那家纹身店，是他朋友的哥哥开的，也就是在当地有名的小混混，刘宇。

在这个时间段的店里十分的冷清，平常也不会有太多的客人来，只是传闻说这家的老板是个暴力凶残的混混头子，这也导致了只有在放假期间客人才会多一点，客人还都是一些毛都没长齐就出来混社会的小混混。

刘宇是刘新的亲哥哥，俩人的父母在兄弟两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只是谁也不想带着两个孩子，父母就把他们拖到了年过半百外婆家。只是外婆死的早，两兄弟也只能从小相依为命。

刘宇比刘新大五岁，在刘新将要升高中的时候，刘宇开了这家纹身店，他也偶尔会去做一些小兼职，尽量多赚一些钱，供他弟弟上高中。

推开那扇门，回响在简煜耳边的是几道机械般的话语--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

简煜低头去找发出声音的东西，刚一低头，那只立在纸箱上的招财猫便映入他的眼帘，它的手还在不停地上下摆动。

刘宇听到声音也从工作中抬起了头，抬眼便看见简煜无所事事的盯着那只他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