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骏逸是周围圈子里年轻一辈中最大的那个,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性格稳重。他天生玩,性格又带了些恶劣,没少被唐俱怀鞭策。
富家子弟虽然对高考没那么重视,教育却从来没有马虎。一对一的教学少不得,集体活动也不能缺。唐俱怀指望唐骏逸继承家业,唐骏逸作为长子当然也尽心尽力,奈何天生不是这块料,金融方面平平无奇,吃吃老本不难,想要创新是半步也迈不出去。
反而是老二唐骏飞能力卓越,年纪虽然比唐骏逸小三岁,但性情温和,行事稳重。在交流会中标新立异,大放异彩。
左右都是儿子,唐俱怀没有养小三,更没有私生子,继承人当然是给有能力的,这么一来,唐骏飞作为继承人,接管了他哥干不了的事读不了的书。
多亏了自己这个样样出众的弟弟,唐骏逸的放荡不羁添了自由,挣脱了缰绳就是野。你说他知错不改吧,他认错又认的快。你说他不服管教吧,他又虚心接受批评。嬉皮笑脸的跟谁都能说两句话,同辈的爱跟他玩,长辈们又喜欢他。唐俱怀一开始还管着他,到后来也懒得再计较,这大号算是废了。
所以李廷业说的不错,那时候的唐骏逸只要不犯罪,什么不敢干?
唐骏逸给了蹲着的四人一人一脚,力气不重,但都跌坐在雪地里冻屁股。
“去年没少给你们发压岁钱吧?特别是你,李廷业。”唐骏逸点了一支烟,“好处你捞的最多,造反你是第一个。”
勇哥偷笑。
唐骏逸伸手给勇哥的头来了一下:“你笑什么笑,齐河就说了一句话,你,还有你,”他要打阿朝,阿朝偏了一下头躲过去了,“你们两个就叛变了,多犹豫两秒也好啊,真让我心寒。”
李廷业噘嘴:“玩个游戏嘛,别输不起啊。”
唐骏逸没忍住给他一脚,笑道:“现在狼狈的坐在地上的是谁啊?我怎么输不起了?”
“你耍赖!要不是你拿了陈坠的围巾我们才不会输。”李廷业狡辩。
“哎呦呵,只能你和齐河换外套穿,不能我戴陈坠的围巾啊?”唐骏逸反驳。
陈坠觉得他们斗嘴有趣,认识这么些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唐骏逸说了这么多话,原本高高在上的唐骏逸好像走下了阶梯,不再那么难以靠近。
齐河拉起李廷业说:“行啦,本来就是我们输了。”
阿朝说:“再多说两句小心老大扣你压岁钱。”
“!那不能啊!骏儿哥,咱们那是友谊赛,你不会公报私仇的吧?”李廷业连忙黏到唐骏逸身上,这里锤锤那边按按。
唐骏逸一口烟还在嘴里呢,被李廷业一个熊扑撞的差点没吞下去。他偏头吐出烟雾,丢下没抽完的烟在雪地里踩灭,笑骂道:“抽着烟呢,哪次少你的了?”
“你是不是都准备好了?”李廷业笑嘻嘻问,他忽然注意到缩在边上的陈坠:“哎,那今年是不是得给陈坠也包一个啊?”
陈坠愣住,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过了收压岁钱的年纪了。”
齐河勾着他的脖子说:“跟你年纪有什么关系,在群里的都能收到老大给的压岁钱。”
唐骏逸挑眉:“谁立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陈坠尴尬的伸手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河摊了摊手,唐骏逸说的没错,他们这个群也才建了一年多,没有必须要唐骏逸给压岁钱的道理,况且平时唐骏逸没少在大家身上花钱。
闹起来就没有注意到时间,居然已经十点了。人群渐渐散去,回归温暖的巢,一夜好眠后便是新的一天。
李廷业一拍大腿:“哎呀,咱们不是要放烟花去吗?”
齐河揉揉肚子:“找点吃的吧,玩饿了,你不饿吗?”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饿了。”李廷业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嗯,是饿了。
陈坠也是没想到还有活动,他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于是他当机立断,准备逃离这里。
没想到刚挪了没到三米就被李廷业给发现了。
“陈坠,上哪里去?”李廷业说。
陈坠身子一僵,几乎是想也不想撒腿就跑。
“卧槽?”李廷业只呆了两秒,随后追了上去。
齐河:“什么情况?我也看看去。”
“那我......”勇哥举手。
唐骏逸蹙眉:“你和阿朝去老三娘定个桌,汤底先上。”
陈坠常年没有社交活动,每天两点一线,也几乎不锻炼,体能比不过李廷业和齐河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在二楼被抓了个正着。李廷业将陈坠的胳膊反扣在背后压在栏杆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便衣抓罪犯呢。
“你跑什么啊?”李廷业喘着粗气问。
齐河赶了过来:“干嘛了?”
李廷业气喘不匀,说话断断续续的:“不知道,不知道他干嘛跑。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陈坠挣扎了一下,他的脸颊被压的发麻,栏杆硌着他的颧骨,这个姿势他说话也不那么清晰:“我什么也没做。”
“那你跑什么?”李廷业还压着他。
陈坠咬着唇没有说话。
齐河灵光一闪,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们去吃宵夜?”
李廷业怔住:“啊?”
他松开对陈坠的桎梏,不理解道:“你直接说不就好了,跑什么呀?”
陈坠低着头看脚尖,他不是不想直接说,他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怎么说,说什么。
如果说了以后被拒绝呢?如果说了以后大家不欢而散了呢?如果说了以后大家觉得他扫兴呢?那他该怎么做?
猜的太多,想的太多,陈坠缺乏自信,没有把握,所以他只能逃跑。
“不是吧,跟我们一起玩你有这么不爽吗?”李廷业问。
你看,不是陈坠的担心多余,是一向如此。与其说是百口莫辩,不如说是疲于解释。
陈坠挤了个笑脸:“不是的,和你们一起玩很开心。”
李廷业又问:“那你干嘛不跟我们一起,你刚才都没吃多少吧,回去吃泡面啊?”
齐河觉得陈坠不对,拉了一把李廷业:“算了,可能玩累了,都十点多了,咱两精力旺盛肯定不一样。”
李廷业越过齐河下楼,他不满地嘟囔:“不乐意就直说啊,装什么假开心。累死我啦,我要喝冰镇饮料。”
“那我们走咯,”齐河冲着陈坠告别,“你早点休息。”
楼梯的声控灯在他们离去后熄灭,陈坠站在台阶上下意识伸出手。
等等,别走。
等等,能不能带上我。
安静且漆黑的楼梯间,陈坠好像听到了李廷业和齐河在对话,他迈开腿想要下楼跟上他们,可他突然脚下一空,差点摔下去。
他扶着栏杆稳住身形,楼梯间不再是楼梯间,脚下也不是台阶,而是万丈深渊。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陈坠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心口,稍一用力就疼的喘不过气。他的思维也逐渐模糊,各种记忆碎片一闪而过,根本无法捕捉。
他走不了了。
耳边呼啸着嘶吼着风声,陈坠紧紧抠着栏杆,原本楼梯口的位置变成了一道泛着白光的门,李廷业靠着门满脸气愤,他的嘴一开一合,明明听不见他说什么,但陈坠心里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跟我们一起玩你有这么不爽吗?”
“就这么让你不痛快让你想跑吗?”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陈坠在心里反驳。
“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巴不得我们远离你,巴不得我们不认识你。”
齐河从门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袋砂糖橘,他将袋子往前递,随后松开手,袋子砸在地面破裂,砂糖橘滚落四散。陈坠想去捡,但他不敢离开脚下这片安全的土地。
有颗砂糖橘掉在齐河的脚边,他一脚踩了上去,四溅的橘子汁沾上了他的裤脚,明明离陈坠那么远,却好像溅在了他的脸上。
原本一直笑嘻嘻十分阳光的齐河,此时脸上布满阴霾,他盯着陈坠,嘲讽道:“你以为我们很乐意跟你玩吗?天天哭丧着一张脸给谁摆脸色?”
“齐河......”陈坠哽咽,“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低头掩面,为什么呢?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
明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明知道这些话都是假的,但陈坠还是没有办法从其中抽离,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毫不在意。
“廷业,”黑暗之中又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走了。”
陈坠猛然抬头,他看到了唐骏逸,然而对方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哪怕一秒钟都没有。
“等等,你也不相信我吗?”陈坠带着乞求的意味,“唐先生,不是这样的,我……”
唐骏逸没有理会他,好像陈坠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三个人消失在陈坠的眼前,陈坠着急,他颤抖着摸索到了墙壁,额头重重磕在墙上,企图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泪流满面,可离开的人还是没有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