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带着童岄站在门口，按了好几次门铃也没听见动静。
童岄今天穿了牛仔小短裤和白色的T恤，眼睛哭得通红，紧紧拉着妈妈的手。
萧晓又一次将额角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脸上的表情依旧温柔，不时低声安慰身边的女儿，稍显急促的呼吸和紧绷的嗓音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难道没在家？”萧晓自言自语道。
童岄嘴角往下拉，鼻子皱起，一抽一抽的，眼看又要哭。
“妈妈，再等等吧，大哥哥一定在家的。”
萧晓生怕童岄再哭，只得继续等。
沐知节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开门见母女两人，忙将两人迎进客厅。
“太好了，在家。”萧晓见到沐知节松了一口气。
“大哥哥。”童岄礼貌喊人，沐知节点头回应。
逐青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小女孩，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欢乐地转了几个圈。
“好萌的小公主。”逐青两手托腮，被萌得化身小夹子。
沐知节给母女俩各倒了一杯水，萧晓象征性抿了两口，童岄可能哭累了，怏怏靠着母亲。
“沐大师，我想请你帮帮我们。”萧晓将折成三角形的符箓放在桌上。
沐知节听到这个称呼眉毛一动，还是那句话。
“我们这没有这项业务。”
童岄拉着母亲的衣角，睁着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睛，眼神中满是恳求，沐知节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寻思着以后诸如此类的沟通事宜，还是让江澜附身代办好了。
“我只卖卖符箓，帮人驱鬼。”沐知节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若你们的事情与鬼怪相关，我便接了这委托。”
所谓医不叩门，不问是非缘由上赶着帮人，大多容易掰扯，不会有好结果。
萧晓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松了点，面上露出喜色，忙道：“相关的，价格不是问题。”
沐知节示意她先说情况，萧晓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低头整理思绪，半晌才开口。
“和润丰有童童前，我经常到一家犬舍当志愿者，帮管理人打扫卫生，喂喂狗。听说家里养宠能陪伴小孩成长，正好我和润丰也挺喜欢狗狗，小黑就是那时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小黑很有灵性，有时候我觉得，他就是听得懂人话，童童不懂事要抓开水壶，小黑还会拦着她，它还会自己上厕所，我们没时间遛它的时候，它还会叼着牵引绳自己出门溜达。”
萧晓絮絮叨叨，半天没说到重点，沐知节耐心听着，一语不发。
“上次童童说得对，小黑不会乱跑，它肯定是被什么东西迷了眼，找不到回家的路。”萧晓说得很肯定，“这几天我一直梦到它，梦里它一直朝我叫，顺着叫声走，就到了门口……我老公不信这些，说我迷信，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小黑肯定是在求救……对不起童童，妈妈之前不该不信你。”
童童懂事地摇摇头，又将头倚在萧晓的手臂上。
终于把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萧晓背靠沙发松了一口气。
“有小黑的照片吗？”沐知节问。
萧晓翻开手机相册，给沐知节看照片。
沐知节以为小黑就是条小黑狗，要么是条小白狗，没想到是一条小黄狗。
“冒昧问一句，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沐知节好奇地问。
萧晓想起往事，露出温柔的微笑，沐知节发现萧晓虽衣着朴素，粉黛不施，骨相和气质却很好，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小黑的妈妈是只大黑狗，爸爸说一喊小黑，黑狗群里最黄的狗就是小黑。”童岄抢着回答。
萧晓笑道：“对，大黑是犬舍的狗，特别喜欢围着我转，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沐知节想起半月前逃窜的黑气，心下有了判断。
“萧姐，我可以接受委托，但你必须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不管是不是错觉。”
沐知节正了神色，发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本以为这只是上次那邪修放出的钩子，为的是引他去追查月浦山上聚阴阵和鬿的事，现在看来，除了邪修，还有别的东西在拉他去查这件事，会是神异计划的安排吗？还是单纯的巧合？
“小黑是什么时候丢的？”沐知节问。
他发现萧晓似乎不愿意提及小黑走丢的经过。
萧晓眉头微蹙，见面以来第一次和沐知节对上目光，沐知节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恐。
“我……我有点害怕。”萧晓犹疑地说。
沐知节望她周身的气场，提及这件事，萧晓身边灰色的气顿时变得浓厚。
灰色代表恐惧、沮丧等消极状态，沐知节让她拿起桌上的三角符，又对她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中有正念，不必惧怕那些阴间东西。”
萧晓拿起三角符，把沐知节的话听进去的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顿时有了陈述的勇气。
“半月前，应该是10号晚上，不对，已经是11号了，我凌晨睡不着，点了外卖，想着我们这是高级小区，不用担心治安问题，牵着小黑下楼散步，路过大门口也不用外卖员跑一趟，能顺手把外卖拎上楼……”
萧晓屏住呼吸，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她牵着小黑，一边耳朵戴了蓝牙耳机，路过小区的公园，小黑突然对着路边的金叶假连翘一阵狂吠。
“开始我以为草里可能有猫啊蛇啊之类的小东西，再危险，也是个人，但是，但是……”
阴云蔽月，四下无人声，她拢住小黑的长嘴，示意它不要叫，大胆子拿起手机往绿化带底部可供猫狗通行的小道里照去，看见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我看见一张皱巴巴的死人脸，没有一点血色，连瞳孔都是散的，实在不像是活人，我当场僵了，反应过来后拉着狗没命往家里跑，可是，我听见哨子的声音，还感觉身后有东西在追。”
萧晓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我实在不敢回头，也不敢继续往家里跑，只能去找保安。我迷迷糊糊往大门跑，清醒后发现站在家门口，小黄自己进了电梯，等我喊醒润丰再下楼，翻遍了整个小区，什么都没发现，我差点以为是自己魔怔了，但是那天你把这个符塞给我，这件事就时不时浮现在我脑海里，我真不该那么晚还出门乱晃。”
如果她没下去晃，小黄不会丢，童童也不会这么伤心。
沐知节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和江澜帮段微远处理鬼影的那天晚上。
听到萧晓还听到哨子声时，几乎确定她遇到的就是那个邪修，只是她还能全身而退，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太好。
“你认识那张人脸吗？”沐知节心中一动，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萧晓见沐知节相信她的话，更积极回想那天晚上看到鬼脸时的场景，那张脸恐怖又模糊，说的还是之前提到的东西。
沐知节知道她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略一沉吟，问起了犬舍。
“犬舍吗？有了童童后我就一直没再去过。说起来，好久没见若哥发布招募志愿者的通告了，不知道是不是招了固定员工，我把定位发给你。那的管理人叫刘若，人很好。”萧晓对沐知节说。
话音刚落，沐知节便察觉到一楼杂物间里有动静，想让逐青去看看，转头见逐青在他身后玩变装，就他看到的几秒里，不光衣服，连性别都变了。
童岄紧紧挨着萧晓，看得目不转睛。
沐知节：……
小孩静悄悄，定是在作妖。
“这个委托我接了。”沐知节把头转回来，对萧晓说。
萧晓：“太好了，那我先付定金。”
“定金？”
沐知节脑袋上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小青说得对，你可能会忘记，我先给你转过去。”
萧晓转完定金，拉着还张着小嘴一脸震惊的童岄跟沐知节告别，生怕他突然反悔。
“妈妈，我好像看到暖暖了。”关门前沐知节还听到童岄的声音。
沐知节捂脸，不想评价他这个幼稚的行为。
“江澜呢？江澜！”沐知节正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老觉得见不着江澜的面。
靠楼梯的墙伸出一只脚晃了晃，江澜朗声道：“这儿呢！”
江澜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楼梯上坐了多久。
“怎么坐这儿？”
沐知节走过来，见他怀里抱着一只大黑狗，面露诧异，心想这狗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我得避着点活人气。”江澜笑道。
沐知节闻言一顿，伸手想摸摸狗头，黑狗却往旁边缩了缩，沐知节收回手。
“逐青，去杂物间看看。”沐知节指使道。
“暧。”逐青慢一步察觉到变化，早按捺不住钻杂物间里看去了。
江澜将黑狗放地上，伸了个懒腰，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堵在楼梯口，江澜不说话，沐知节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捡起话头。
“定金……”沐知节
“之前问了王镇山，参考网上的价格，定了个行情价，这行应该没人敢跑单，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收个成本价。”江澜汇报似的一口气说完。
“嗯，我去杂物房看看。”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很突兀，江澜明显不想跟他说话。
沐知节有点烦躁地抓抓头发，转身去了杂物间。
杂物间在一楼西北角，方才漫开的黑气早消失得一干二净，逐青蹲地上和黑狗抢封着鬼影的黑色小瓷瓶。
“小东西，你松嘴。”逐青抓狂道。
黑狗：“汪，呜呜呜呜呜——”
沐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