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抱着一堆药材和绷带从屋里走出来。
“娘娘,您怎么来了,您现在不宜多走动。”
柳氏一边盯着他的膝盖,一边把东西放到石桌上。
“柳姐姐,你明明知道……不要叫我娘娘了吧。”
“娘娘就是娘娘。”
她抬头,眼光落在文沁的脖子上,突然满面绯红。
文沁尴尬地掩住衣领,柳氏拾起一盒药膏,悄声道:“这个是娘娘的雪芨膏,我从京城带来了,清血化瘀很快的。”
“柳娘子,能快点吗?”
如风不耐烦地催,文沁赶忙接过盒子,远远坐到一边不碍某人的眼。
柳氏把药材和绷带装到包袱里,如风接过就往外走,文沁这才注意到他走路有些不稳。
“你……”
如风停下来看他一眼:“怎么?”
“你真的受伤了?”
如风用力把包袱甩到背上。
“娘娘,他受了内伤。”柳氏善解人意地解答,“皇上给他放假休养,他偏偏不听。”
说完又瞪了如风一眼:“在娘娘面前怎么这么无礼?”
“……”
如风高冷的表情有些撕裂,文沁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其实——”
“属下告退。”
说完噌噌走出了院子,门口又进来一个曼妙女子。
苏轻轻今天穿了天青色的软烟罗,整个人如梦如幻。
“文公子,你也在啊。”
她摇着罗扇坐在文沁旁边的凳子上。
“柳姐姐,我今早起来有些咳嗽,是不是着凉了,你再给我把把脉吧。”
柳氏接过她的手诊脉,两段皓腕重叠,苏轻轻以扇掩面咳嗽了两下,道:
“柳姐姐,这次能开一些好吃的药吗,上次那个药太苦了。”
说到最后有点撒娇的意味,柳氏放下她的手腕,轻哼了一声:“药也是乱吃的?我看你是不长记性,必得苦药才能治你。”
苏轻轻眉目含笑:“姐姐给的药,苦也是甜的。”
文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和谐美丽。
柳氏又搭上他的手腕。
“娘娘也太不爱惜自己,之前明明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现在又这样虚亏。”
又看了一眼他的脖子,隐晦道:“总该节制些,不能太过劳累。”
“姐姐是白嘱咐了,这话应该跟太子殿下说。”苏轻轻眨眨眼,文沁感觉脸上腾地一下烧起来。
“姐姐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干巴巴转移话题,“文康那孩子,当时我走的匆忙,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小娃娃啊,胖着呢,柳姐姐白天晚上都带着他,养得可好了。”
“多谢姐姐费心。”文沁由衷道。
“殿下也费了不少心思。”柳氏认真看着文沁,“娘娘突然离开,可知道殿下有多难过?妾都看在眼里,那天殿下醒来之后……”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殿下在大火里受了伤,又昏迷了很久,醒来第一件事就要去找娘娘,妾还以为您在大火里出事了,直到如风说您没有性命之忧,文国公府人去楼空,殿下才停下,默默了许久。”
她抬眼看一眼文沁:“康儿是娘娘留下的,殿下日日都亲自照看,娘娘的屋子也不许别人动。殿下生辰的前一天曾说要接娘娘回来,可是妾等了两日,回来的只有殿下一个,伤口也都崩开了。
“没多久殿下又不顾劝阻执意离京,妾一直悬心,没想到殿下旧患未除,又添新疾——”
说到这里,柳氏叹了口气,摇摇头:“那毒混在药膏里接触伤口,是能要人性命的,即便——娘娘下手也太狠了些。”
文沁紧紧攥着手中的盒子,他想到那晚太子晕厥,还以为是高烧,原因竟然是自己亲手涂的药膏吗?
他抬头看向苏轻轻,苏轻轻手里罗扇翻飞,表情认真,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娘娘既然回到了殿下身边,以后便好好过日子吧,殿下对娘娘如何用心,这些年来妾都看在眼里,我瞧着娘娘对殿下也是有情的……”
“咳咳。”
文沁转身看到齐稷,他撑着一把纸伞,刚刚走进院子。
柳氏打眼看了两人一圈,道:“该熬药了。”
说完拽着抿嘴笑的苏轻轻走出门。
“唉,柳姐姐……”
文沁很想说这是你的院子,可是齐稷坐到他旁边,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太子把纸伞合上,文沁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又看向他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的脸。
“九州,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了吧?”
齐稷瞳孔微震,紧紧盯着他:“怎么说?”
“烈将军和柳姐姐都这么说过。”文沁思索,“我想起来了——”
齐稷的眼睛像被点亮了,文沁继续道:“来京城以后,每年生辰都有人送一捧雪芨草给我,是长在西京的雪芨,第一年我不知道是谁送的,问他们都不承认。第二年它又出现了,就在我睡醒以后,放在我的窗台上。”
“是你吧?”他弯起嘴角,“一定是你。”
齐稷微微低头,阖了下眼睛,数不清的情绪被掩盖进去,然后他抬头,把文沁揽到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道:“嗯,是我。”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我呢?”文沁道,“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如果早知道是你,说不定我们早就做朋友了。”
“是吗?如果你早一点见到我,就会早一点跟我成为朋友?”
“当然啦,”他趴在他的肩膀上,“太子殿下灼灼其华熠熠生辉,我肯定一看到你就非常惊艳,忍不住想要接近。”
文沁回忆着大婚第二天的场景,却突然感觉太子的身体有点僵。他抬起头,看着太子微沉的凤眸,仿佛距离他很远。
可明明,他们已经靠的那么近了。
“九州,谢谢你送的雪芨草,我很喜欢。”
他红着脸,轻声说道。
“还有,谢谢你替我照顾文康。”
齐稷直接抬起他,慌乱中文沁还记得拿上了药膏和油纸伞,就这样一路被他抱回了原来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