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说归说,琳琅深知仅凭一瘸一拐的腿无法跑远,可不愿让人直勾勾盯着,他憋住泪转身,扶住墙往胡同另外出口走。
村里不隔音。
尤其是经过方才那么嗓子,八成街坊邻里都听到,纵使没有一扇门开,不知道里面趴了多少人偷听。
赵来生觉得琳琅脸皮薄,经不得各种议论,他想拉住人,又怕琳琅讨厌他,只得放下从地里摘来的各种瓜果蔬菜,随手将毛巾挂在脖颈塞到短袖领口里面。
“要去哪里,琳琅?”
“......”
对方能回他就怪了。
赵来生跟着他,保持半米多的距离,沉默凝视人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与碎发。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琳琅。
对方被另一位男生抱在怀里,包子脸搭在男生肩膀,小手勾住人脖子,半侧着脸,偷偷凝视坐在牛车的自己。
小琳琅约莫五六岁的年纪,不爱讲话,说得最多的是个两个字。
“乔河,乔河。”
应该是男生的名字,累了喊乔河,哭了喊乔河,像只树袋熊紧紧靠在男生怀里,闭眼呼呼睡去,乔父在斜前方站着,见此无奈摇头。
[不成器、软弱、撑不起场面......]
[多费心、教育他、无需心软。]
记忆变得模糊,赵来生那时也小,所能回忆起来的片段仅限于此。
唯一不变的仍是琳琅骄纵性子。
小时候嚷嚷着自己身上有奇怪味道,长大也会通过大叫大喊掩盖哥哥不在身边的恐惧。
凭什么,这么依赖乔河?
赵来生不服气。
除去无法待在琳琅身边,他几乎知道对方发生的每一件小事。
小学被世交的女儿当成妹妹教养,甚至连睡觉都要把小琳琅当成洋娃娃抱,初中叛逆期染了头白毛,在校园里张牙舞爪,教导主任不敢管董事的儿子,只得给乔河打电话迂回解释。至于高中……
赵来生眼神暗淡。
琳琅所念学校是省里数一数二的公立高中,他负担不起昂贵学杂费,再加镇上开出每年六千的奖学金,赵来生没理由拒绝。
“琳琅,去哪里?”他耐住性子,三步并作两步,但没敢拉住对方,“我都陪你去。”
“……”
后者顿足,他侧目:“哪里都行?”
赵来生沉默。
琳琅冷笑。
“你真的很讨厌这儿。”
赵来生一句,琳琅恶狠狠点头。
“我明白了。”
“明天我把你送回镇上,可以乘最早的一班车离开,巴士没越野车快。等抵达城乡边估计要四五个小时。”
“途中没有卖吃的,我晚上帮你烙几张饼带着,用油纸包好,不会弄脏背包。”
琳琅听愣,他茫然扭头,只见赵来生回过脸,夜幕降落,琳琅分不太清对方表情。
“……你说话算数?”
赵来生抬脚离开,与白日的健硕相反,背影竟然腾起几分萧条。
被无视的感觉并不好受。
琳琅攥紧手,他心里同样憋屈,气没地方发泄,抬脚踢开石子:“什么态度啊!”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胡同,突然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