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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皂角味,书卷气……
唯有角落里似有若无的熏香过于清新,将残存的睡意驱赶至角落。
我翻过身,瞥见了陌生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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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许久未见记忆里家乡的模样了。
……但梦境错漏百出,心魔伪装的风格又与艾尔海森本人差距甚大,以至于完全不能忽视。
脱离的方式说不清谁的方案更为优越,但……明明只需交由我一人来承担风险即可。
——他却是选择与我一同进入那脆弱的轿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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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逃生通道从来都是楼梯间。
电梯保有隐患,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优点是方便多人逃生,缺点是事故发生时一同坠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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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不会……这么激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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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结束,琐事已了,二人坐上枫丹的巡轨船抵达枫丹廷。
阳月作为小说家,自然是与蒸汽鸟报社存在通信地址。想要找到她,去报社咨询是最简单且符合常理的选择。
“梅洛彼得堡?”
获知地址的第一时间,我略有怔愣。一句“她犯事了吗?”的问话险些脱口而出。
——真厉害啊,还学会龙场悟道了。
“是的。每隔一段时间,阳月老师就会故意触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律法跑去梅洛彼得堡。”
接待员的微笑格外专业,好似这样的问题早已面对多次。
“当然,她是为了能够专心致志的进行创作,而不是躲避读者们兴奋激动时送上的种种祝福。”
“请不要误会。”
你都用“躲避”这个词汇了,还想让人不误会吗?
她明显是为了避开读者寄来的刀片吧?
“好的,谢谢。麻烦你了。”
我走向一旁等候着翻阅报刊的艾尔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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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乡随俗,我和艾尔海森抵达枫丹廷后换了身合适的衣装。除了面容因地域气候存在细微的差异,倒也没有引来更多的关注。
衬衣、马甲、绿宝石领带,外披一件长款风衣。艾尔海森的打扮像极了印象里的侦探。
侦探,可以提供小说家相关案例素材。
这样的合作说辞,能让人放行吗?
思考时适合来一杯咖啡提神。
在一家露天咖啡厅内,二人就坐。
我提出这个方案,却是得到了艾尔海森的反问:“侦探助理也拥有同样的出入资格吗?”
“那我也可以是侦探。”
“同行即是竞争者。你认为她会同意与两个侦探同时会面?”
我的话……应该没有这样的恶趣味吧?
联想到白鸽这个奇葩,我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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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白鸽倒是没有和我提醒什么,反倒是怜悯的摇头又点头,差点笑出声……好吧,她根本没有忍耐。
“终于轮到她被打一顿了,哈哈哈哈哈!!”
她笑到滚落在地,全然不顾灰尘沾满了翅膀缝隙,直至纳西妲走来将她拍打干净又妥帖安放在肩头,她才略有正襟危坐的姿态。
“哎呀,我也是想和你们一起去枫丹一趟的。”
“但是作为监督工程的巡查员,我光是来回飞雨林和沙漠就够累了。”
“到时候开打,一定要记得叫上我啊!……要不……也顺便打我一顿?”
我先敲了她脑袋一顿。
毕竟是化身,意图回归本体、亲近本体是一种本能。但借由讨打来亲近人……这样的观念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外显?
艾尔海森对白鸽的意见似乎与我认知不同,但尚未交换观点,我也猜测不出。
只是他看向白鸽的目光最终都会移向我,略显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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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两位,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听到你们的忧虑,才想询问一二。”
“你们是想去找寻那位小说家?”
一道沉稳平和的男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沉默,我望向声源,看见一位身着华丽正装,严谨到略显刻板的成年男性。
浅紫的眼眸有着非人的瞳孔,眼尾上扬,凌厉之余颇有几分距离感。
白色长发垂至身后,却是扎着意外俏皮的蝴蝶结,柔和了本身的冷淡气质。
兴许是他白发间蓝色的挑染冲淡了那份庄严,我从他前襟形如天平的裁剪中有了几分对身份的揣摩。
“是的。我们找那位‘阳月’老师有要事相商。”
“不过暂时没有合理的途径接触。”
“嗯。她曾在食堂单独进食番茄酱,违反了枫丹法规。服从审判,将被送往梅洛彼得堡接受一个月的劳动改造。”这位庄严到能平静说出荒诞法规却不笑场的能人确信地点头。
“这场审判昨日才结束判决,今日傍晚将送人去往梅洛彼得堡。”
“二位可以尝试去欧庇克莱歌剧院前的交接地点等候。”
“好,感谢您的情报支援。”
见对方远去,我才收回视线,看向艾尔海森。
因为槽点过多,我反而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算合理,只在短暂的静默后出声感慨:
“她真是个人才。”
艾尔海森倒是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素来秉公无私的审判官,出现在这附近且与你主动交流的理由……你认为是什么?”
他甚至是在主动示好。
他从我的身上感知到了异常?
是因为我构成形体的水元素力?不对,明明周围所有的枫丹人都……
我突然明白了白鸽曾说的“纯水精灵被控制”的说辞。在系统感知的视野中,枫丹人和人形态的纯水精灵并没有区别。
“如果是能量密度上的异常,那么他也该对阳月本身保持警惕。”我思索着,一边告知艾尔海森我的猜想,交换二人的意见。
“看他的表现,似乎只是将她看作是普通的小说家……”
“可能还因为多次审判,略有熟悉……”
游鱼、控制狂、繁衍的子嗣众多……
那位阳月,该不会是将能量分散给了她的子嗣,主动削弱了自己的能量,换取到“隐蔽”与“低调”吧?
“她似乎是个擅长隐于幕后的家伙……”
“我竟然还有这样的特质吗?”
“这很正常。倒是你,总是过分地看轻自己。反倒让我奇怪。”
“拥有力量的强者,即便不会肆意妄为,也该有所依靠,借着这份力量生出远高常人的自信甚至狂妄。”
“你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他的语气仿佛在引导什么。
闻言,我略有怔然,心下思索:
“克制己心。有所为,有所不为。”
“强大的力量,本就不是用于肆意的资本,而是保证自我不被外力扭曲的根基。”
“你不是也没有将‘神之眼’看做成一份值得夸耀的证明吗?”
艾尔海森挑眉,手中的报刊拍在我的掌心。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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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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