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近半个月来地堡越发频繁地收到拓荒民的求援，这多少能间接证实白风确实与拓荒民有着密切的关系，也不禁引人重新思考这个组织的性质，尽管地堡官方早已声明这是个反政府的叛乱组织。另外让人不解的是，白风又究竟是如何在地堡高度的监视之下接近据点而不被发现的？这一问题进而又引出了更多的怀疑论，比如是否有人泄露了地堡的情报。鉴于以上种种，地堡现在俨然如同一位敏感多疑、心神不宁的母亲，既要担心自己的身体问题，又要照顾好不能自理的孩子。

L1-331小队由于在针对白风的专项调查展开之初仍处于修养当中，又由于之后队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报名，因而这段日子一直在地堡和各个据点间奔波，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装卸货物。长时间、高强度的驾驶让霍奇也很难撑住，大家不得不轮流开车，不过霍奇的睡眠质量倒是有了明显提升，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吧。总而言之，用和彦的话来说，他们最近过得就像一个送快递的。

“嘭”的一声，车门被关上了。两位队长告别之后直接走向了升降机，留下三个队员善后车辆。

“呃……累死了……”和彦又发起牢骚。朱利安则默默干着手头的活儿。

顾淮均正在对着事项表逐一检查和记录。“收拾完这些就可以收工了。”

“顾—淮—均——”

“你也刚回来？”顾淮均放下手上的表，跳出车厢去跟某个人打招呼。车厢里的和彦好奇地探出头去看了看——是淮均的人类朋友，梁文龙。

“是啊，刚回来。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梁文龙唉声叹气的，“要真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倒还不如别去查那什么白风了，这样都没人替我们干这些活儿了。你说是吧？”

“小声点！你发什么疯呢……”

“说着玩玩而已。不过真想不到那些人都帮我们干了这么多事儿，他们的食品来源又是什么？神秘兮兮的……走吧，现在去吃饭。”

“我还在收尾，一会儿去你宿舍找你。”

“噢，也行。”梁文龙的声音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脚步声，而后又开始说话，“下个月你生日就要到了，想好怎么过没？”

“没。没什么好过的。”

“你爸妈肯定也希望你能活得开心点。反正还有的是时间，你再想想。”

“在地堡里还能怎么过？如果又要搞一群人围着唱生日歌的话，那还是算了。”

“也是。反正不急，再说吧。记得待会儿来找我。”听声音，这下梁文龙应该真的走了。

和彦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朱利安：“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朱利安一头雾水。

“下个月是淮均生日！”

“他生日？”朱利安点点头，“你想怎么样，送他一个礼物？”

“嗯……可能吧。”和彦有点犯难。

说话间，顾淮均已经回来继续校对了。

“下个月你什么时候生日啊？”和彦问顾淮均。

“你们都听到了？”顾淮均有些意外，“下个月28号。”

“那确实还有很长时间才到呢。你之前过生日一般都怎么过啊？”

“加菜或者吃个蛋糕，有时候会收到礼物。”顾淮均顿了顿，好像在思索什么，“那你呢？”

“呃……我没过过生日。”和彦说完，朱利安又补了一句，“我们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军营里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活动。”

诧异之余，顾淮均也很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样啊……”

“所以你有生日能过那就要好好过，毕竟一年才有一次。”和彦建议。

“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过的。”顾淮均脸上像是覆盖着一层阴霾，可能是因为车厢里光线不太好。完成善后工作之后，顾淮均打了个招呼就跑了，留下和彦和朱利安在后头慢慢走着。

“你觉得我应该送他什么比较好？”和彦似乎很认真在考虑。

“那要看他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朱利安耸耸肩，“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买。再说了我们在这边没有银行账户，取不出钱。”

“啧……那该怎么办？你有什么别的建议吗？”

朱利安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地打量着和彦脸上的表情，最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有。反正还有这么长时间，你好好想想呗。”

“我要是能想得出来也不会问你啊……你看了那么多书，肯定能想出我想不出来的东西。帮帮我呗。”

“呵呵……那我有什么好处？”

“还挺狡猾啊你。”和彦瞟了一眼身旁的兔子，“帮你喝5瓶营养液怎么样？”

“这算什么好处……不喝的话说不定月底体检过不去。”朱利安稍加思索，提出了别的条件，“帮我排队打一星期饭。”

“你？”和彦一下子眼都瞪大了。

“干还是不干？”

“五天，不能再多了！”

“成交。合作愉快。”

快递员般的生活还在继续，所幸自从弥勒地被扫荡之后几乎不再有流匪出现，因此这段时间倒也难得过得安稳。一次送货途中，他们在中午时经停一座哨所。

顾淮均正一个人在地下室里处理大家待会的午饭。

“要帮忙吗？”顾淮均背后传来朱利安的声音，他正从楼梯口向这边走来。

“不用不用。已经都搞好了，等它们热起来之后就能开饭了。”顾淮均转过身来，靠着背后的桌子，“你怎么下来了？”

朱利安坐到淮均附近的椅子上：“队长说她一个人就行了。所以我就下来看看。”

“看到和彦跟副队了吗？”

“他们在外面聊天吧。”朱利安伸展一下坐车坐乏了的手脚，“这种日子虽然比之前累多了，但也安稳得多。实话实说，我更喜欢现在，比挨枪子儿好多了。”

“是啊。希望每天都能这么和平……”

“怎么这样看着我，有什么话要说？”朱利安竖起了耳朵，“我准备好了。”

顾淮均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喜色在他开口之前就从脸上消失了。“自从上次副队跟我说了那些之后，我又去问了江医生很多关于你们的事。我才发现我原来我根本不了解你们……但我知道的越多，越是感觉，呃，难受。”

“难受？为什么？你觉得我们很可怜吗？”

顾淮均惶惶地看着朱利安：“是。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很不公平。”

朱利安无奈地一笑，眼睛盯着桌上正冒热气的食品袋，沉默良久，“我们生来就是被安排好了的，除了接受也不能做什么。”

顾淮均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地面。

朱利安话锋一转，面上的阴翳霎时烟消云散：“你有没有什么书推荐一下，这段时间宿舍里没什么人，总算能舒服看书了。”

“呃……我没看过多少书……”顾淮均想了想，“上次你帮我找的《勃兰登城》看过了吗？”

“看完了，那地方写得简直跟乌托邦一样，我觉得不太真实。”

“乌托邦是什么东西？”

“一个专门用来形容完全公平和谐美好的城市的词。”

“哦。我想不出来适合你的……”

“要不你说说你喜欢看的书？让我开拓一下新领域也可以。”

“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有几本喜欢的科幻小说，可以吗？回到地堡之后搜搜名字再发给你。除此之外最喜欢看的应该就是天文科普类的书了。”

“你还对天文感兴趣？”

顾淮均点了点头：“小时候我爸妈给我订了好几册天文周刊，偶尔有空还会带我去天文馆。我觉得宇宙里各种天体和天文现象都美得难以形容。不过我长这么大也只看过两次星空，要等一个好天气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我就很想有机会能坐上一艘飞船去看看。你知不知道，在大灾变之前有一支联合舰队从地球出发去寻找新的宜居星球，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他兴致勃勃地讲着，好像不准备停下来，朱利安只是认真地听。

直到和彦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开饭了没？你俩在说什么，好像很有意思？”他身后跟着霍奇，难得没有板着脸，虽然还是毫无表情。

“没聊什么，只是让他给我推荐几本书。”朱利安面朝和彦，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