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予旻利落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机。

他本来有心质疑梁淮榆是不是拿着手机干了别的事情，但检查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梁淮榆看着他的动作，眯起眼：“小粉丝很不放心我？”

永远不要揣测一个疯子的想法。

杜予旻收起手机，眼里蕴着光：“老师您多虑了。”

“那倒也是。”梁淮榆心情好，便低低地笑了起来，“老师这是在提携乖巧的后辈呐。要不要说声谢谢？”

杜予旻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地弯唇看他。

梁淮榆愈发愉悦：“盯着老师看干嘛？”

“我在看……老师的脸皮究竟有多厚。”杜予旻启唇，发出了近似喟叹的声音。

梁淮榆见他转身要走，手比脑快，先握住了一把对方的长发，放在手里细细地捻：“不谢就不谢，跑什么？”

“梁老师。”杜予旻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抽回来，“要开始拍戏了。”

从掌心中滑走的头发微凉且柔顺，像是把小刷子，在某处最瘙痒的地方蜻蜓点水地扫了一下。

修长的指尖顿了顿，直接五指成拳，将那片瘙痒攥紧在掌心内。

杜予旻自顾自走到了导演面前。

范国强问他：“情绪调整好了吗？”

“嗯。”杜予旻简短地应了，回忆着梁淮榆所说的诀窍，将方才悟到的情绪展示给他看。

那股酸楚的心思萌芽情绪虽然表现起来还是有点生硬，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范国强挺满意，让他们找好机位准备开拍。

这场戏是将军与众位将士在河边洗澡、巧遇权臣的场景，需要在一条河流里取景。

杜予旻前世糙惯了，面对这么多机位，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情绪，自顾自半脱了衣服。

当浅色的薄裳垂落到腰间时，全场的目光都不由被河里的美人吸引了。

黑发遮住了胸前的两点朱樱，却愈发称得皮肤白如玉脂。水珠顺着他的绸缎般的发、薄薄的肌肉线条往下滑，水流打着旋儿往前流，淌过他那截有力的腰部时，半遮半掩地露出了腰上的一颗红红的小痣。

仿佛塞壬河畔诱人堕落的水妖。

梁淮榆不知不觉就被那颗朱砂色的小痣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紧紧盯着那处白净的皮肤，因为微博互关而压下的那点烦躁又卷土重来。

杜予旻却又不像水妖，因为他没有开口。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当那双眉眼似有若无地点过这个方向时，梁淮榆却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想碰。

睚眦必报的、能数次轻松挣开他桎梏的小粉丝，却有着如此细瘦的腰。

这算什么？

怎么可以这么细？

尤其是腰上那点红，妖异地简直能夺人心神。

“大人。”青年声调和缓地念着台词，“您要下来一块儿洗么？”

在剧本情节里，将军对京城里来的官爷说这句话，是带着点儿调侃、带着点儿刺的。

但梁淮榆却毫不犹豫地下了水。

略湍急的水流打湿了他的衣服，也将那点红痣重新掩映在了水下，只在水面上显出一点折射过后的红来。

想碰。

杜予旻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腰，忽然想起此前网友们说过的话。

他们说他的腰太细了，仿佛可以被梁淮榆一双手直接握住。

作为身居过高位的人，当然不喜欢别人从外貌上对他随意褒贬。

杜予旻不认为腰细是个什么很好的形容词，便冷笑着小声对梁淮榆说：“老师，您也在盯着我看呢。”

他说话的功夫，一缕长发落了下来，彻底遮住腰间那颗妖异的红痣。

梁淮榆回过神，掩饰性地勾唇笑：“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

青年身上有股花香掺杂着果香的味道，像是某种沐浴液的气味，其实好闻得紧。

杜予旻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柔声细语地回击道：“拍戏还是得拿出点敬业精神，不好闻也得忍着呢。”

*

因为《固山河》两位主演之前传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所以杜予旻和梁淮榆拍戏拍到半途才互关的事情，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尽管有唯粉坚称是杜予旻臭不要脸倒贴，但大多数吃瓜群众，已经从梁淮榆率先关注的行为中嗅出了非比寻常的八卦味道。

微博上一小撮cp粉异军突起，暗搓搓在评论区磕糖：

【就没有人觉得这一对很好磕吗？别的先不说，就杜予旻那张脸，除了梁影帝还有哪个能配得上的？】

【举爪，悄咪咪磕cp的不止你一个人。以前杜炒绯闻的时候没感觉，但那天电影开机典礼还钢笔那会儿，我突然就磕到了。不过杜予旻为啥隔了一天才回关？】

【可能……有傲娇属性？】

【傲娇绝艳美人×温柔似水影帝，我突然也get到这对了！】

……

可惜cp粉们不知道，他们磕得起劲儿的长发新秀和温柔影帝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补妆的时候，杜予旻就眯着眼，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某处角落。

化妆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瞥见了摆放在帐篷内的落地衣架。

衣架上方除了挂着的西装外套，别无它物。

一个架子有什么好看的？

化妆师纳闷地想着。

忽听座椅上的青年道：“不好意思，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他的语调轻而缓，对着化妆师浅笑吟吟。

化妆师猝不及防被这笑容闪了一下，受宠若惊地问：“什么？”

杜予旻便慢吞吞地递过下一场戏用不上的甲胄和披风，礼貌地说：“烦请你找个地方帮我把它们挂一下。”

这些服装等会儿道具组不是会过来收拾吗？

化妆师愣了一下。

大概是看出他的疑惑，杜予旻说：“我怕把披风压出褶皱。”

不愧是演员，对待服化道的态度都这么小心。

“好、好，没问题。”

化妆师连说了两个“好”，干脆地接过了甲胄和披风。

杜予旻勾唇地对着人说完了“谢谢”，便在场务催场后进入第二场单人镜头的补拍。

这里能挂衣服的地方只有那个落地衣架，化妆师走过去，把服装整整齐齐地挂在了西服的旁边。

杜予旻收回眼，慢悠悠地找准了机位。

*

梁淮榆的单人镜头在后一场，等他拍完时，只看到青年半靠在车窗边的侧脸轮廓。

对方已经卸掉了脸上的妆，身穿着浅色的宽松T恤，露出的半截脖颈和锁骨还透着些许少年感。

只看了这么一眼，梁淮榆就顺着白得晃眼的脖颈，想起杜予旻在水中的时候。

也是那样莹润的白色。

只一滴红痕落在腰上，在流动的水掩映下，半遮半露。

梁淮榆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盯着青年侧脸的目光像是冒了火。

司机一脚油门将车踩上公路，但车窗边的青年却连一眼都没有往这里瞧。

等人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男人才似笑非笑地轻声说了句：

艹。

小周没察觉出自家老板微燥的情绪，抱着个大平板，给梁淮榆念着集团那边发过来的日常事务汇报。

“关于子公司新产品的市场推广进度，他们目前已经与及尚以及几家媒体进行了商谈，其中川瑶那边已确定了基本的合作意向，说是下周开始投放广告。”

“特助还发了下一季度的预算分配方案，说是已经根据您上次的指示，结合情况进行了调整，详细资料已发至您的邮箱。”

“另外、另外……”

小周念到最后一条时，明显有些结结巴巴。

梁淮榆终于抽空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另外什么？”

“那个，疗养院那边的护工反馈，老董事长又闹着想出来了。”

提到老董事长，小周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忿，“据说他还砸烂了床架，骂您骂得可难听。”

提到老董事长，梁淮榆脸上的神色就愈发温柔了几分：“他病还没好全，为了健康考虑，还是继续在疗养院呆着吧。让护工看好他。”

“是。”小周低着头给护工发消息。

梁淮榆进换衣间脱了戏服，修长食指挑起架上的西装外套。

披到身上时，一股极其清淡的幽香调皮地钻进了鼻腔当中。这味道极浅，浮于表层，却被梁淮榆直接捕捉到了。

这是杜予旻身上的香味。

男人穿外套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化妆师身上：“刚刚化妆间有人来过吗？”

化妆师被他盯着有点紧张，回答道：“只有道具组的人进来拿东西，但很快就出去了。”

梁淮榆没有说话。

很奇怪。

这香味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存在感却出乎意料的强。这股果香和花香混合的味道，清新的像是置身于真实的果园，是碧草、蓝天、甜果和土地共同构成的勃勃生命力。

见他一时没有说话，化妆师不安地询问道：“梁老师，您是丢东西了吗？”

梁淮榆冲着她安抚一笑：“没有仿佛。”

随后，将那件挥发着淡淡果味的西装外套披上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