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和煦轻柔,阳冬好似做了一个梦,他躺在某个熟悉的怀抱里,那人身上有百花与墨香,他欲知晓是何人,但他睁不开眼睛。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身子,不似幻象中要拉他坠入深渊,也不似鬼魂之冰凉,而温热柔软。那人哼起一曲熟悉的调子,却只言不语。
似乎水镜如磨,四方开阔,摇摇晃晃小舟子,涟漪弄轻波。又似关山秋月,罗扇香风,桂影竹塌洞庭茶,玉盘酥酪遥遥清曲,一声已动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
“你是谁?”阳冬轻声问到。
那哼歌的声音停下来轻轻笑了一声,答道:“我之于我,是我;我之于天下,是我;我之于尘泥,是我;我之于万万千千,是春。”
此言一出,阳冬心下明白,知道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先生,眼皮微微轻颤,好像已可以睁开,但他不敢,只是仍将眼闭着,翻了个身好面向那个人。
“那先生之于我,为何?”
那声音却没有回答,反而轻抚他的脸颊,温声说了另一句话:“你之于你,应是你。”
“你不属于任何人,你就是你。你可以结交亲朋好友无数,也可以孤身一人。你可以是阳新白,可以是阳冬,也可以只是阿团。你心如何,便是如何。”
薄茧指腹握住他掌心尚未痊愈的伤疤,轻柔摩挲,只听那声音又温声说道:“我之于你为何,问你自己。”
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恐他离去,阳冬颤声发问:“那我之于先生,又为何?”
“是雨中赤足相歌,月下相邀共舞,夕曛笑而同饮。佳节之夜,明月高悬,花好月圆,共赏良辰美景。是我为之喜,我为之悲,我为之怒,我为之怨。”
在阳冬讶然无声中,一个温软的吻落在他唇上。
“你之于我,是恩爱君郎。”
听罢,阳冬再忍不住,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便是纪春久那熟悉的面容,他仍是那般模样。
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
四下一片迷蒙雪白,不知身在何处,大抵真是梦中。“该醒了,阿团。”纪春久又俯身,缱绻的呼吸一寸寸接近,发丝交缠鼻尖相触,这次是一个落到实处的吻。
他眸中柔情,阳冬缓缓闭上眼睛,环住他的脖颈。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七满毛茸茸的狼脑袋,她正整个趴在自己身上睡觉,毛茸茸暖烘烘一大团。她似乎是听到什么,皱皱鼻子睁开眼睛,对上阳冬视线,愣了片刻随即兴奋地凑上前舔了他的脸几口,转头向一边大喊:“臭蛇别睡啦,新白醒了!”
一阵梭梭声接近,尚未等人反应,一人一狼就一齐被蛇身卷到巳鳞面前。此是白玉京中微妙阁顶层,其间陈设一如阳冬那日所见,分毫不改。他静静注视着阳冬,手指虚虚拂过其眼下,随后笑道:
“言出必行,赏。”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