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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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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大批量上市了,那年的瓜特别甜,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说八成打了甜蜜素,甜得不正常。

陈宥宁却再也吃不到了。

葛庆来半夜推门进去时,瘦骨伶仃的女孩躺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怀里捧着一副红色绒线手套。

他走过去轻声呼唤,对方没有丝毫回应,他又伸手推了推。

老人这才意识到人已经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莫过于此,他一下没站稳脚跟踉跄着摔在床边,接着开始哭,动静太大引来了在隔壁房间睡觉的陈春香。

“吧嗒”一声。

灯被打开。

“大半夜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安生。”

葛庆来没说话,紧紧握住陈宥宁的手,那双皮包骨的小手,“走了,丫头……走了。”

“哎!不能碰。”陈春香大呼小叫起来。

她跑进客厅打开所有的灯,接着打电话通知这个,找那个,没一会办后事的人就来了。

他们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寿衣替女孩换上,家属同意后又替女孩化了个妆。

粗粗的眉毛,红彤彤的脸颊,甚至有些瘆人的红嘴唇。

大家都说这样才喜庆。死者来了一趟人世间要高高兴兴地走。

怎么会喜庆呢?

张清欢想不明白,昨天的陈宥宁还好好的,让她去咖啡店把信要回来,还说今天要去吃肯德基的冰激淋,怎么一夜过去就躺在这冷冰冰的棺材里。

她还没来得及告别啊。

她最好的朋友,还没来得及问问她有什么遗憾,有什么心愿,怎么就走了。

她不敢置信地蹲在角落里埋头痛哭,单海明也匆忙赶来了,他傻乎乎地在门口站了很久。

“张清欢,是假的对吗?那里躺着的不是陈宥宁!”

张清欢没吭声,她仰着脑袋看着单海明,单海明低头看着面前这凌乱的身影,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被她咬出一道一道血痂。

“别这样,陈宥宁会难过的。”

他伸手去拉张清欢的手臂。

“单海明你知道吗?那家咖啡店关门了,老板跑了,宥宁的那封信我拿不回来了。”

“我再也拿不回来了。”

张清欢没办法不哭,她脸颊上的泪痕干了又湿透,湿透很快又变干,七月份多热的天啊,光是站在那儿都会中暑,别说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单海明于心不忍,蹲下身子劝道:“张清欢,陈宥宁还没走,你这样她会更舍不得离开的……”

话还没说完,他也止不住地哭起来。

角落里的两人哭了好久,耳边是大人们的说话声和笑声,他们好像不会难过。

张清欢觉得他们很吵,耳朵快炸了,她站起身来跑了出去,单海明跟着往外跑,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后来他们没有回去。

没有送陈宥宁最后一程,也没有吃上所谓的丧宴。

年少的人总是这样固执,固执的认为没有亲眼见到那个美丽的少女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那么她就没有离开,她只是去了别的城市,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她们终究相遇,到时候讲讲来时路。

一晃过了好几年,大家都各自成为想要长大的样子,单海明考入北京大学,次年,崔峋也考了进去。

当然,一同考进去的还有一个女生。

也是这会单海明才见到传说中的王若娜,她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孩,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酒窝。

两人讲起恋爱史,不过就是很俗套的日久深情,在异乡遇到家乡的故人,久而久之就走到了一块。

问起谁追的谁,两人都笑,王若娜说是她提的。

崔峋坦白说是他先开口告白的。

王若娜说,其实感情很简单,只要敢踏出第一步就能成功,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在吓自己,总是在预判不好的结果,可还没开始,怎么能给自己下一个否定的结局呢。

崔峋也有问起陈宥宁的姥爷姥爷身体是否健康。

第一次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是在那年暑假,他给陈宥宁打电话邀请她来北京玩,电话是姥爷接的。

年迈的老人哑着嗓子,“哎!哎!”连连叹了几口气才说:“宥宁去不了北京了,她走了。”

崔峋当然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和崔怀清一样,去了一个特别遥远的地方。

他想出声安慰老人,可又想不出能说什么,到最后只说了一句请节哀,然后匆忙挂断电话。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手机开始懊为什么没有早早打去电话,为什么连她生病的事情也不知道。

少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抬头看着窗外的星空,月亮皎洁,星星也闪耀,他突然意识到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哭了。

他起身给单海明打去电话。

那头听闻这件事情并没有意外,只是感叹了一句:“峋,太难受了。”

单海明讲了很多陈宥宁去世前的事情,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他和张清欢一样是被姥爷通知去的,可仅仅陪伴了一天,女孩就这样香消玉损了。

谁也没想到,人怎么会脆弱成这样。

“到最后太疼了,你是没看见,那个瘦骨伶仃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堆骨头躺在床上,其实走了也是一种解脱。”单海明叹气。

崔峋:“你怎么没通知我。”话语里免不了有些埋怨的情绪。

“陈宥宁怕你们难过,特地交代的,她呀……最善良了。”

崔峋没说话,挂了电话。

他从书桌里掏出陈宥宁送的平安符看了好久,她确实是个特别好的女孩。

……

单海明留意到对面的崔峋有些走神,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崔峋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什么时候回罗县,一起聚聚。”

崔峋点头。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崔怀清去世后他开始排斥罗县这个城市,那儿先是葬着他的妹妹,而后又葬着大伯,像是巨大的漩涡会吸走亲人般。

单海明的话让他想起是该去祭拜一下。

五一假期开始,一行三人踏上回罗县的火车,火车轰隆隆地走,远离繁华的北京往家的方向驶去。

夜幕降临后,窗外的景色在朦胧中弥漫开美色,山是山,海是海,终究都是大自然馈赠的珍宝。

单海明突然神经病一样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写上“陈宥宁”三个字,落了灰的玻璃上很自然地烙印出这个好听的名字。

王若娜说:“那是个特别文静漂亮的女孩,我记得她语文作业写得特别好。”

单海明笑:“所以啊,我们不能忘了她。”

王若娜笑起来眉眼弯弯,“嗯。”

火车到站时刚好出太阳,罗县这个小城市被包裹在暖意的光芒下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谷志航和钱平在出口处挥舞着手臂大喊:“兄弟。”

这喊的是崔峋,毕竟这家伙好两年没有回罗县,他们都觉得这货贪恋北京的奢靡在那儿醉生梦死了。

男生之间久别重逢并没有肉麻的词句,也没有痛苦流泪地相拥,只是简单地碰了碰拳头。

“傻货。”崔峋说。

顶着黄毛的钱平怼道:“老子这头迷死万千少女。”

谷志航在旁边搭腔,“现在该改口叫他黄毛了。”

“滚。”

两人打打闹闹的,这才发现崔峋身后站着一位女生,原先以为是一起坐车回来的老乡,可看见崔峋的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女孩,他们才知道这个小屁孩居然谈恋爱了。

“哟。”钱平挑眉。

崔峋大方介绍:“我对象王若娜。”

被唤了名字的女生走上前去,笑意盈盈地开口:“钱平哥好,志航哥好,一直听崔峋提起你们,今天一见果然是玉树临风的程度,我叫王若娜,很高兴认识你们。”

微风拂过,吹起王若娜的头发,谷志航突然想起陈宥宁,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女生,现如今是不是已经重新投胎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孩。

他敛眉看向远处,叹了口气。

中午的饭局约在了之前常去的那家餐厅,阴差阳错的在同一包厢,只可惜陈宥宁不在了,张清欢也拒绝回罗县。

钱平聊起张清欢时言语里仍旧透露着喜欢,但很快就被单海明泼了一盆冷水。

“她已经结婚了。”

“拜托,才大学。”

单海明看出钱平不像是打趣的样,只能残忍告诉他真相:“骗你小狗,男的是她高中同学,两人考的同一所大学,小孩都快生了。”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少年顿时没了激情,耸着肩道:“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的何尝只有钱平。

饭后大家又跑去KTV唱歌,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就没了以前的活力,一个个坐在那假装深沉地唱沧桑的歌曲。

一直唱到天黑又去吃晚饭,接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崔峋在罗县已经没家了,所以按照回来前说好的提议,他住在单海明家。

单海明爸爸也再婚了,新找的老婆是个不错的中年妇女,身上有那种岁月静好的温柔气质。

门一推开,女人走过来,笑意里隐藏不住的喜悦,她弯腰打开鞋柜拿鞋,“想吃什么?家里都有。”

“林姨。”单海明顺势进屋,“吃过了,一下火车就和几个兄弟去吃饭了。”

崔峋也跟着打招呼:“阿姨好。”

“好好好。”

林姨很自然地去厨房洗水果,一股脑地洗了很多,将盘子堆砌得满满当当。

“吃点水果。”

崔峋拿了一块西瓜,“谢谢阿姨。”

单海明:“林姨,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林姨点头,“好,你们也早点休息。”

人一走,单海明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冲着崔峋挑眉,“我这后妈不错吧,比我妈都好。”

崔峋点头。

一路的颠簸,一路的兴奋让他有些疲惫,刚才碍于有大人在他自我拘谨着,眼下放松下来后整个眼皮开始发酸发胀起来。

单海明也瞧出端倪来,摆摆手,“好累啊,洗澡睡觉。”

男生洗澡那叫一个快,一前一后两人只用了二十分钟。

崔峋推开单海明的卧室门时,一眼就瞧见了挂在窗台的鸟笼,里面有一只鹦鹉。

很漂亮的毛发。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鹦鹉了?”

单海明闻言又继续逗鸟玩,他也好久没见这只鹦鹉,去北京上大学时他托林姨好好照顾,居然养了这么胖。

“小胖鸟。”

“养了好几年了。”

鹦鹉挥动着翅膀,“笨蛋。”

“骂你呢。”崔峋语带调侃。

单海明耐着性子教它说话:“小帅哥,你真帅。”

鹦鹉:“骂你呢。”

单海明继续教,鹦鹉索性不出声了,扭着头看着窗外。

这时,崔峋笑出声来,爽朗的笑声让鹦鹉又一次回头,它突然说: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崔峋逗它。

正好这时候单海明喊了一句:“崔峋。”

少年回头,恰好听见身后的鹦鹉也说了句:“崔峋。”

小鹦鹉抖了抖翅膀,继续说着美妙动听的话语:“你好,我叫陈宥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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