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茶做了一个梦,一个春梦。
朦胧的身影在他身下起伏,似有若无的呻.吟诱里带惑。
我竟然饥渴到这种地步了?
薛茶浑浑噩噩地想。
他觉出了一点不对的地方,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个梦,但是却醒不过来,漂浮在情海里,沉沦于情.欲里。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薛茶放肆沉沦的后果就是,他和黎盏醒来以后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地看到了薛茶某处的异样。
薛茶觉得自己应该一头撞死——他还欲盖弥彰地用被子遮了一下。
黎盏愣了一会儿,然后非常善解人意地扭过头,咳了一声,耳朵尖有点泛红。
薛茶更臊得慌,刚醒来就被黎盏撞破这种事,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他扔下一句“我去个厕所”就飞奔进了卫生间。
薛茶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他觉得自己的酒还没醒。
不过黎盏一句话让他清醒了。
黎盏:“今天礼拜一吧?”
薛茶一看表,9点56分,三中的上课时间比普通学校还要早点,这个点,他们完美错过了一个早自习和两堂主课。隐隐还有错过第三堂课的征兆。
他妈的第三节还是语文。任哥不得逮着他臭骂一通然后罚他的站啊。
薛茶一边洗漱一边想着要不然自己今天请个假,装病得了,任哥的怒气……他可能承受不起。
他们语文老师大名任鹏飞,七班班主任,是个脑袋上没几根毛的中年大叔,据说曾经也是跆拳道黑带的主儿。薛茶曾经从王屹那儿看到过任哥之前的照片,青涩少年郎,应该也算是当时校草级别的人物。不过现在人到中年,啤酒肚和秃顶他倒是一个没少。
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不皮的,动不动就跟老师称兄道弟,就什么哥啊姐啊的乱喊一通,像他们班头徐艳,就是他们的“艳姐”,数学刘老师是他们的“刘妈”,英语老师是他们的“苏苏”“苏姐”。反正老师们倒也不介意,时间久了,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们胆子大了,当着校长主任的面也敢直呼其名,什么“王哥”“赵姐”轮番喊,都不带怂的。
任哥发火的样子他们三班的没见过,但是听说过。据说在七班的时候,曾经踹碎过一把椅子,把人从教室里直接拖了出来,拎到走廊里训。整个楼道里都是任鹏飞的播音腔恢宏地骂人声。
这种滋味薛茶一点也不想尝。
他生无可恋地看向黎盏,问:“我如果今天请假不去会怎么样?”
黎盏:“也不会怎么样,就是卷子多了一兜,文言文错过三四十来个解词翻译呗。”
薛茶简直欲哭无泪。
三中没有实验中学市六中那样的生源和教学水平,但是习题卷子的数量却和重点中学不分上下,请假一天就能收获一座卷子小山。
“行了,我给你求个情,任哥看重我,不会怎么样的。”黎盏看着薛茶的表情笑起来,说。
薛茶怀疑地看向他,把最后一本练习册放进书包:“为什么?”
黎盏背起自己的包走到门前,开了门,然后留下一句:“我语文成绩好啊。”
薛茶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学霸的蔑视”的东西。
他骂了一句脏话,背着包抓起手机和钥匙追了出去:“混蛋!等等我啊!”
俩人到教室的时候是10点10分,不多不少,晚了正正好好十分钟。
黎盏倚在门框上,指节一敲门板,清冷的嗓音懒洋洋地传来:“报告。”
任哥正讲到兴起处,被这么一打断,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看向门口靠在门框上没骨头的两位,又看了看班级后面的挂钟,微笑着特别慈祥地说:“两位祖宗,这是第三节课了。”
两位祖宗动作一致地点头。
“是刚醒?”
两位祖宗接着点头。
任哥把手里一整根的粉笔掰了两节,两个小粉笔头一人一个丢了过去:“你们是熬夜做贼去了还是杀人放火去了?这是第三节课,第三节课!你们睡美人附体还是怎么的?还得有个王子亲一下才能醒?现在才醒,你们怎么不睡一天,直接请假一天得了!”
黎盏微微侧头一躲,于是两根粉笔都被薛茶接了个正着。
薛茶:“……”
他妈的您是故意的吧。
黎盏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然后开口对任哥说:“昨天去参加了一个比赛,得了二等奖,回去的时候有点晚,所以今天也起晚了。”
任哥怀疑地看着他。
黎盏:“你可以去问夜阑老师。”
任哥拿着手机发了条微信,过了一会手机响了一下。
任哥扫了一眼手机,朝两位祖宗一招手:“回去吧,耽误我讲课热情。和谐社会救了你们俩!”
然后他走上讲台要接着讲课,结果张了张嘴:“我讲到哪儿了?”
薛茶把书包放地上,然后侧头看黎盏,黎盏也回过头来:“干嘛?”
薛茶直直地撞进他那双缠绵缱绻的桃花眼里。
他愣了一会,说:“你骗人。”
黎盏一侧头:“哦?我怎么骗人了?”
薛茶:“明明是我去的比赛,得的二等奖,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么?”
黎盏点头,然后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说:“我有说是我参加了比赛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薛茶:“……你跟语文老师玩文字游戏?!”
黎盏:“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他问夜阑?我这么说他肯定不会信,所以得让夜阑给他准确的答案。”
“你就不怕夜阑说只有我去了你没去之类的话?”
“啊,不会的,夜老师跟我们很默契的。”黎盏朝薛茶一眨眼。
薛茶喉结滚动一下,丢了一句“你们到底干了多少次这种迟到旷课的事儿,都能让夜阑跟你们心有灵犀了”扭回头去。
过了一会儿,他以为这茬已经翻篇了,正准备抄文言文给的翻译的时候,左面传来一句:“我们茶艺社都是不太正经的学生。”
薛茶写字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是挺不正经的。”
黎盏也笑:“说的好像你多正经一样。”
“不正经不正经,我好像从来也没说过自己正经吧?”薛茶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嘴,然后又收获了任哥的一根粉笔头。
第三节课下课,薛茶从自己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根蓝莓味棒棒糖,三下五除二剥了包装,塞进了嘴里,然后想了想,又掏出一大把,递到黎盏面前,说:“没吃早饭,补补血糖,选一根。”
黎盏看着一大把紫色的棒棒糖,最终选了里面夹缝中苦苦挣扎的唯一一根草莓味的。
“你真的好喜欢吃糖啊。”黎盏感叹一句。
“甜的东西谁不爱呢?”薛茶叼着棒棒糖一侧头。
“切,你就是爱吃糖。锅包肉樱桃肉鱼香肉丝哪个不是甜的?哪个见你碰过一下?”黎盏叼着糖,说。
“这也得分类嘛,你看我什么时候剩下过红烧肉?那不也是甜的。”薛茶嘎嘣嘎嘣地嚼碎嘴里的糖,带着满嘴的蓝莓味说。
黎盏不吱声了。
这是实话,确实没有哪次见他剩过红烧肉。
“啧,说到红烧肉,就开始想念老薛的红烧肉,那可真是色香味俱全。有一次郝轩去我们家玩,那孙子吃了整整五碗饭,我就是吃饭前上了个厕所洗了个手,再回来那红烧肉是一块都没给我留。”薛茶咬着没有糖了的棒,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真不愧是曾经的富家少爷,讲究太多。”黎盏数落着薛茶的种种“恶行”:“不吃姜;不吃香菜;蒜只吃蒜泥,不吃成瓣儿的;黄瓜只吃凉菜里切成丝的黄瓜,不吃切成片的黄瓜,黄瓜汤也不喝;胡萝卜只吃切成片的不吃胡萝卜丝,胡萝卜丁只吃泡菜里的——泡菜还只吃自己家泡的;西红柿只能炒鸡蛋做面,其他的一律不接受;鸡蛋只吃荷包蛋,不吃煮鸡蛋;火腿肠只吃玉米火腿,蛋炒饭蒜薹炒肉里都不能放;肉段锅包肉这种糊了一层糊的肉也不吃;拔丝地瓜什么的甜的可以吃,鱼香肉丝樱桃肉什么的甜的肉就不吃;不吃金针菇不吃大辣椒不吃生菜不吃菠菜……这还只是这三个礼拜的观察,针对此现象,我得出结论: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这是薛茶第二次听见黎盏说这么长串的话。
第一次是吃火锅那次忽悠他的时候。
薛茶发现黎盏这人一从高冷男神转变成话唠嘴里就蹦不出什么好话。两次都能让他想吃人。
他把棒从嘴里拿出来,非常友善地开口:“针对你方才一番话,我得出结论:你能活到现在也挺奇迹的。郝轩都没你记得清楚!”
薛茶把棒扔掉,翻开物理练习册,开始做自己勾画好的题目,不再理会黎盏。
这人忒不会说话,跟他聊天能把自己气个半死。在自己这口气缓过来之前,薛茶决定不再和他说话。
黎盏无辜地眨眨眼,嘀咕道:“明明是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嘀咕完也扭头,打算不理薛茶。
三秒后。
“小茶茶~”黎盏用腻到发嗲的语气凑到薛茶耳边说。
薛茶嘴角抽了抽,搓掉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扭过头皮笑肉不笑:“何事?曰。”
黎盏恢复正常:“下堂课是啥?”
薛茶仗着手长,把前桌的课表拿了过来,往中间一放:“自己看。”
黎盏随便看了一眼:“哦,化学。”
行了,人说话了,这茬就算翻篇了。黎盏拿出英语做了一篇阅读。
可能是因为来得晚,薛茶感觉自己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被王屹勾着肩膀去了食堂。
“茶哥,今儿有锅包肉!哦还有鱼香肉丝!芹菜粉条……你要不要?”王屹仗着个子高弹跳力好,蹦起来看今天的菜色。
薛茶微笑。
真好,在他的雷点蹦迪。
“算了吧,都不合我口味。”薛茶看着王屹的饭盒说。
三中的食堂特别有特色——他们这儿每天吃什么菜得靠缘。没有具体的菜谱,纯粹是早点来早点选,只有这样选择空间大。不过高二在二楼,往往争不过在一楼地理环境优异又活力四射的高一学生,这时候就需要王屹周轩之类的高个子男生来承担打探消息的任务了——当然,往往是打探到了情报却赶不上两个好菜。
其实薛茶和黎盏的个子也是能承担此项任务的,不过这俩人都懒,总是慢慢悠悠地跟在人群后面,行动慢半拍。
“今天没什么胃口,我也不想吃了,全当减肥了吧。我们先走了啊。”黎盏拽着薛茶的衣服领子把他拎出了食堂。后面是几声王屹周轩“你们都这么瘦了还要减肥那我们还活不活了”的哀嚎。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撒手吧。”薛茶把自己的衣领从黎盏手里扯出来,叉着腰看他。
“我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说吧,想吃什么?”黎盏把马尾撩到身后,大方地说。
薛茶笑了一声:“怎么?你还请客不成?”
黎盏回以一个微笑:“那自然是你来,我可是付了饭钱的。”
……一天三十块的饭钱吃一天五十块的饭,你赚翻了好么?
薛茶一记爆栗打到黎盏头上:“我就知道!”
吸气,呼气。
这么多天了,我习惯了,这货四处蹭饭的行为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
习惯你大爷。
薛茶挽起袖子:“说吧,想吃什么?”
说完又觉得不大对劲:“不对啊,既然我请客,那一定要去吃个我想吃的……哪有兰州拉面?”
很棒棒,三个多礼拜了,某学霸只记住了学校和自己家,其他的地方暂时还是不能占据他大脑的万分之一。
行吧……
“跟我走吧。”黎盏带着他几个转弯,来到了一家兰州拉面馆。
“这片你熟,这家什么好吃……算了,你点吧。”
“你说的啊……姨,来两碗小牛拉,一碗不放香菜,再来六个烤串,一半辣椒多放点,一半不放辣。”黎盏高声喊道,然后对薛茶说:“小牛拉一碗七块,烤串一块一串,我今天午饭饭费没超。”
薛茶无语。
“这家的面特别有嚼头,我两个月之前刚来这儿的时候就爱这家餐厅爱的不得了,常常中午来吃一顿,时间长了,和老板互相混了个脸熟。”黎盏把面分好,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