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茶愣了愣:“夜阑?!他不是茶艺老师吗?”。
黎盏乐:“他们家,他爱人开的。”
薛茶有点吃惊:“他结婚了?”
黎盏一脸古怪地看着他,答:“结婚倒是没结婚……他们倒是想到外国扯个证,但是一直没时间。”
薛茶听到到外国扯证就有点想法,可能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个同性恋,比较敏感吧。他怀疑地问:“外国扯证……他找了个外国媳妇儿?”
黎盏盯着他的脸,说:“外国媳妇倒是没有,他是找了个男朋友。”
薛茶一脸震惊地抬起头。
黎盏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他笑。
薛茶岔开话题:“你……回宿舍?”
黎盏轻轻地“嗯”了一声。
薛茶挠挠头:“我跟老薛说好了,每个月回去一趟,这个月定的是今天。”
“哦。”黎盏应了一声,“那你现在直接回家?”
薛茶点点头。
“唔……”黎盏把头发盘上,然后说:“你家在哪儿?需要我带路吗?”
薛茶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使劲点头。
“你这不认路是什么毛病啊?我记得你以前也自己去比过赛啊。”黎盏领着薛茶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走着,问道。
“……要你管,带你的路得了。”薛茶没好气地说:“我家现在在……一片平房那边,漆什么的看起来挺新的,应该是新建不久的或者是刚翻新的。不过我倾向于前者,这儿要是有翻新的钱还不如把这破路修修。旁边有一家小卖铺,我进去溜了一圈,东西挺齐全的,装修得也挺好的,老板娘好像叫……什么欣?”
黎盏脚步一顿,回过头问:“张欣?”
薛茶被他突然停下来这动作吓了一跳:“干嘛突然停下来,吓我一跳……好像是吧,记不清了,就记得别人叫她欣姐来着。”
黎盏点点头,回过身接着闷头带路,不再说话。
走出巷子,黎盏指着右面:“这儿地方比较偏,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交站,你得自己走过去或者骑自行车去……不过你好像没有自行车。你家应该是在希望那边,离这儿不远,沿着这边走,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转,然后直走,第一个路口再左转,有家牛肉面,在从那儿右转,走得快的话半个点就能到。”
“不是,你不给我带路吗?”薛茶听着他这儿转那儿转的有点蒙。
“我为什么要给你带路?”黎盏反问。
“你……刚不是说带吗……还有,是你把我带进这个火锅店的。”薛茶吭哧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现在给你带出来了。”黎盏说,“火锅店带你出来了,路给你指明白了,我走了。”
“哎,不是,那啥,你再说一遍!”薛茶看着他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吼了一声。
“没记住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只说一遍。”黎盏头都没回。
薛茶生无可恋地站在原地,开始回想刚才黎盏提到的路线。半晌,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脏话,心说我把他当这么多年死对头真是不冤枉,同时开始检讨自己刚才没有录音。
因为我们薛大学霸没有认真听章鱼同志的话,他成功地迷了路。幸好听黎盏说了一句“你家在希望那边”,一路走走停停,见人就问一句:“您知道希望往哪边走吗?”除了某些特立独行的回答,薛茶总算在5点以前回到了自己现在的“家”,走了一个多点,他感觉吃的火锅基本上都消化了,他竟然还觉得有点儿饿。
他把这归结为青少年正在长身体时的正常现象。绝对不是他吃的多。
“老薛!”薛茶半死不活地推开门,喊了一声。幸亏这是平房,不然他再爬个几层楼,这双腿今天得废——他决定,向老薛提议,一定要买辆自行车!
“哟,小茶回来啦。”薛易穿个围裙乐呵呵地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眼手机,问:“怎么这么久?不是中午就下课了吗?你……吃饭吃了……四个多点?”
“我花了一个多点走回来的。”薛茶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他扭头,看向薛易:“老薛啊,咱家不是还有富裕嘛?买辆自行车吧,我这一路过来都没看见有出租车!你当时送我去三中的车哪儿找的?”
“……我手机叫的,等了半个点才接的单。那今天去看看?”薛易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问。
薛茶抿了一下嘴唇:“明天成么?我今天哪儿都不想去了。”
薛易同情地看着他:“也成。反正我不急。”他把菜往薛茶那边推推:“喏,豆腐,虽然没炖鱼,但是也顶点事儿,多吃点吧,补补钙。”
薛茶盯着薛易,表情一时间一言难尽。
吃完饭,薛茶作业也不想动了,整个人往自己的床上一砸,床板被他砸得“嘎吱”一声。他盯着天花板,思绪从“只能偶尔一次,再多来一次这床得塌”转为“自行车买什么样的好”,然后发散成“我的心态这么容易崩吗,我的性格真的这么烂吗?”,最后,心里只存了一个名字——黎盏。
黎盏,黎盏。
薛茶拿过手机,给郝轩发消息。
薛帝:小轩子在否?
小轩子:陛下您终于想起我了。您老忙啥呢,一个礼拜都没怎么找我,我都想旷课去找你了。
薛帝:那你倒是来啊。
小轩子:算了算了,你们那儿的原生态环境不适合我。陛下找我何事?
薛帝:你还记得黎盏这个人么?
小轩子:黎盏?就是那个让你虽然旷课睡觉打游戏却依然奋发图强的那个黎盏?
薛帝:……对……你前面那一长串的定语其实可以删去。
小轩子:这不好记嘛……那这个我必须记得啊,我告诉你啊,我之前打听过他的家庭背景,黎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结果当时的小少爷却对茶艺着迷,黎家的那位因为这事儿和自家儿子吵了不少次,次次都是不了了之。今年今年年初,我还听小道消息说啊,黎盏因为那个小后妈和自己亲爹断绝了父子关系。走的那个干脆啊,学都不上了,第二天就转了学。啧啧啧,豪门恩怨是非多啊……
薛帝:扯吧,黎家算哪门子的豪门。
薛茶放下手机,不再理会郝轩孜孜不倦的八卦。
所以……黎盏现在,算是一个孤家寡人?没钱是真,那……打工也是真?他心里刚刚升起“现在谁还敢用童工”的想法,但是看看这儿的环境……算了吧,这儿还真有可能。
打工?
在哪儿打工?这儿打工费能有多少……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
管那么多干嘛。背地里探寻别人的隐私,不好。得改。
眼睛一闭,脑子放空。他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薛茶睁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并不是那么新鲜的空气。这个姿势睡着了竟然没被憋死,薛茶觉得很神奇。他迷迷糊糊地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捏了一小撮茶叶,然后又倒回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手捏着茶叶一巴掌糊在了自己脸上。
薛茶花了十来分钟从神游的状态回归现实,思考今天的任务。
作业还没写,不用担心,三四个小时就够了;今天得去买自行车,这儿哪儿有卖的啊,一会儿问问老薛?算了,他也是就来了一个礼拜,上哪儿知道去。要不一会儿问问欣姐?欣姐应该知道吧……她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啊,看她平时都是走路去她的店铺的。其他本地的我也不认识几个啊,还是边走边问?嗯……算了,逻辑崩盘了,饿了,还是先等老薛把饭做了吧。
很好,薛大学霸想着想着,思维又跳跃着跑去了银河系。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薛大学霸终于从床上清醒地坐了起来——伴随着门打开的“嘎吱”声。
“起来啦?不愧是我儿子,在时间观念这种事情上绝对是遗传我。起来了就去洗漱去,你爸我今天给你做的牛奶鸡蛋,补钙的。”薛易笑眯眯地推开房门。
薛茶歪过头,盯着自家老爹。眼神有亿点点吓人。满脑子只萦绕着一句话——又来了又来了。
不过薛易同志看这眼神看了十多年,已经习以为常了,依然自己说自己的:“别看了,你这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天天瞪也不嫌眼睛酸的慌。快点起来,你平时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也看不见。不过现在我在,你就别想不吃早饭啊,起来吃早饭,别早饭午饭一起吃,对身体不好……”
薛茶五岁的时候,薛易就和妻子离婚了,原因是对孩子的教育观不同,后来薛茶自己选择跟了薛易。从此后薛易过上了既当爹又当妈的日子,做饭,叫人起床什么的一并承包——不过薛茶觉得唠叨这项真的不是那么必要的。
他不喜欢吃早饭的毛病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可能是薛易厨艺没那么炉火纯青的那几年留下的后遗症。炸厨房是那一阵子的常态,薛茶和薛易要一起收拾厨房,上学总是要匆匆忙忙,就没了吃早饭的时间,后来薛易成为一代不知名大厨,纵使早饭做得再怎么花样百出,薛茶也不那么在意了。
薛易却不干了,誓要改掉自己儿子这个坏毛病,平时薛茶不在家,他看不见,打电活估计这人也是敷衍了事,没法管,可是现在到了家,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得盯着人把早饭吃了。
“专家说过,空腹不宜吃、早、餐。”薛茶叠好被子,对薛易说。
“你可扯吧,这么说干脆饿死你得了!专家?那个专家说的?我看是砖家吧!麻溜地刷牙去!”薛易一巴掌把他推进了卫生间。
“这儿哪儿有卖自行车的地方?”薛茶拿着面包,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问薛易。
“我刚下去买菜的时候问了欣姐,她说离菜市场没多远,走个十五分钟就能见着一家卖自行车的。据说是这儿垄断市场的一家。”
很好,买一趟菜,就成功得把困扰了薛茶一上午的问题解决了。
站在那家所谓“垄断市场”的自行车专卖店里,薛茶必须得承认,这儿的审美非常不对他的胃口。
这儿摆了一圈的自行车,颜色不一,从左往右依次是红、黄、蓝、绿、紫……妥妥的是塞了一条彩虹进来。
颜色还都是特别鲜艳的那种,分分钟可以当油画颜料。
一句话:登山车的配色,二手车的配置。
最后挑来挑去,还是在薛易的提议下选了一辆红色的。
值得一提的是……薛茶在自行车店里,看见了王屹,并且得知,这家品味跟他犯冲的自行车店,是王屹家的。最后还给他打了个八折。
……
昨天的火锅是夜阑家的,今天的自行车是王屹家的……
这小破地儿还真小。
薛易说要去买瓶酱油,让薛茶自己先回家。所以薛茶就蹬着这叮当响的自行车,按照薛易指的路往家骑。他一边骑一边怀疑过几天这车就要蜕变为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啥都响的了。
骑了几分钟,薛茶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还戴着个黑色渔夫帽的人擦身走过。头发披散在肩头。走得很稳,速度也不慢。在天色还亮的时候格外显眼。
那身影眼熟得紧——正是前一天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火锅,后来又不再指一遍路害的他走了一个多点才到家的黎盏!
靠,有完没完了。
薛茶觉得自己最近可能要把他见过认识的和他见过没印象的同学遇见了个遍了。
他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所以他干脆也不笑了,打算装作没看见径直离开。
原以为自己这么显眼会让黎盏瞧见,然后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把自己叫住然后唠几句,但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黎盏也没理他。
嘿,这是眼睛缺副眼镜还是脑子缺根弦?这么明显晃晃悠悠的自行车都能做到视而不见?视而不见就算了,谁没个眼大漏神的时候?不过你就算看不见好歹能听见吧?一个眼神都不给我?
人果然都是犯贱的。
明明是薛茶不想搭理他,但是他一真不搭理了,薛茶就颠颠地往他眼前凑,拼命刷存在感。
“黎盏!”薛茶用脚刹了车,自以为很帅的用大长腿撑住地面,叫住黎盏。
结果黎盏脚步顿都没顿,扯了扯帽子低着头接着走,走了几步后甚至还把帽衫的帽子也给带上了。
嘶。
这他妈什么毛病?眼睛聋了耳朵瞎了?
这人薛茶确定是黎盏,一度是他噩梦的男人,他不会也不可能认错。
他嗤了一声,心里嘲笑自己真是犯贱,索性也不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