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菠萝小说 > 衾凤冷 > 第16章 小憩

第16章 小憩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闻叙扶着尉迟璟上了马车,自己坐在车前板上打起灯笼。

车夫刚驾起马,就听尉迟璟叫他:“闻叙。”

闻叙将灯笼挂在车身上,俯身进了车厢:“殿下怎么了?”

“外面风大,坐这儿吧。”尉迟璟递给他一条盖腿的毛毯,“本王记得公公在司礼监这么多年,大小也是正四品级了,怎么还总抢着做一些杂活儿呢?”

车身微晃,昏暗的灯光照在尉迟璟的脸上,显出平和的气质。

“奴才本就是做这些的,能得陛下提拔才勉强说是品级,实则不过是天子家奴而已。”

尉迟璟不认同他的观点:“父王罢朝,能为其决策的人岂能说是家奴。”

太监参与朝政,说好听了是为君分忧,然而在多数的儒士学者眼中,是为祸朝纲之行。

更何况人人眼中鄙视宦官,不论什么品级大都不将太监当人看待。

闻叙笑笑不与他争辩:“殿下是否先眯一会儿,车行缓慢,回到驿馆还需一段时间。”

“也好。”尉迟璟调整了一下坐姿,用手撑着头斜靠在软垫上,“公公自便吧。”

闻叙坐在侧面,看着尉迟璟的面容也逐渐生出了困意,头猛地垂下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着了,于是干脆也靠着车窗睡去。

马车慢慢停下,车夫掀开车厢左侧的帘子,弓身低头对尉迟璟说:“王爷,到驿馆了。”

“嘘。”

到达前,尉迟璟已经醒了一会儿,他向来眠浅,警惕性极高。但闻叙看起来睡得很沉,四仰八叉地靠在一侧,尉迟璟不想叫醒他,轻声道:“把车靠在路旁,卸下马匹,你就回去吧。”

车夫轻手轻脚地处理好,将马牵进驿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闻叙活动了一下脖子,展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

他睡得太沉,一瞬间想不起自己在何时何处睡着的。

触感不太对,怎么会有木梁。

“醒了?”

闻叙吓得一激灵,睁开眼,见殿下怡然自得地看着他。

“醒了就下车吧,已经到了。”

“殿下,现在几时了?”闻叙理了理衣裳,为他掀开车帘。

“大概快到子时了。”

“殿下何故不叫醒奴才。”闻叙跟在尉迟璟身后。

尉迟璟随口道:“见公公睡得香甜,没舍得。”

于是闻叙在尉迟璟背后走成同手同脚,转移话题道:“奴才先伺候殿下更衣歇下吧。”

尉迟璟轻笑:“好。”

“对了,明日你领一队衙役到各县里探察赈灾事宜,要低调一点,等查完再让地方官知道,路上再巡查田地麦苗长势,待回来报我。”

“好的殿下。”

“公公怎么不客套了?”

闻叙思维还没归位,云里雾里的:“殿下说什么?”

尉迟璟站住回头看他:“你平日里不是喜欢回‘奴才遵命’吗。”

那人的神色里含着逗弄,偏偏眉目有情,闻叙看了一眼便不知怎么回话:“奴才……”

尉迟璟好像心情颇佳:“走吧。”

等一切都打理好了,闻叙躺到床上,反而没有睡意。

殿下很信任他,甚至想要与他兄弟相称,所以那日殿下拂袖离去,大抵不是恼怒,而是失望。

或者说,是他的刻意疏远让殿下伤心。

他本以为,长久的断联,殿下必是早就忘却他了。为主子出生入死,是侍卫的天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闻叙从未觉得自己有何特殊之处。

但此刻,闻叙终于探知到,自己在殿下心里仍留有一席之地。

闻叙不知是否值得为此欢欣雀跃。

多年前的初相识,长成一株馥郁的迷迭香。

静谧的房间里,闻叙可以听到心脏振动的声音。

既然殿下需要他的忠诚,那么闻叙可以给出所有。

“吁!”闻叙勒住缰绳,诧异地看着前面变卖仆人的摊子。

因为这卖的不是仆人,而是雨风楼里的歌伎。

衙役上前问道:“公公,有何不妥?”

“无事,你们先去前面巡查,我有些事要处理。”

闻叙下了马走进人群,一眼就看见了雨风楼的老鸨护着步濛濛,站在台前和一富商模样的男人争吵。

闻叙问向旁边看热闹的男子:“敢问兄台,这是在做什么?”

“哦,公子有所不知,这雨风楼是前任粮道的店面,如今那王总官摊上了事被抓了起来,听说家都给抄没了,雨风楼无人做主,自然就要散了。”

闻叙若有所思:“那这台上是?”

这男子晃着手指,摇着头:“那女子是雨风楼里的花魁,名为步濛濛。远近十里的人都认识,客人豪掷千金想要一亲芳泽,可是此女却是个烈性子,一人不从。如今人家买她,自然是要回去做小妾的,价格都抬到五千两了,这妈妈又说不卖。”

闻叙一拱手:“多谢兄台。”

“不谢不谢,我见公子一表人才,也要争这歌妓吗?”

“非也。”闻叙没再解释,走过人群来到台边。

闻叙站在人群中,体量修长,面容俊逸,身着锦缎华服十分出挑,步濛濛一眼就看到了他,拍了拍老鸨,说:“妈妈,你看是他。”

那妇人回头对她说:“你若能跟他走,便是命好脱了做姬妾的命。他可愿意买你?”

步濛濛朝闻叙方向跪下磕头:“请公子救我,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效公子。”

对面想买她的富商突然发作:“老子出了五千两白银,不是你想跟谁走就跟谁走的,在这儿卖人,得有规矩!”

老鸨护着步濛濛,语气尖刻地说:“我们先前说好了只卖做家仆,您想纳妾,请另择良缘。”

闻叙迈步走到台上,拿出搜查令,举过头顶:“巡抚搜查,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对面富商不服,本欲叫板,但见闻叙左手缓缓摸上佩剑,便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哼,装作君子样式,实则不过也是酒色之徒。”

闻叙不想与他争辩,只淡淡地看着。

那富商终于拂袖而去:“哼。”

闻叙带着两人去了僻静的地方,开口道:“我能赎她,但只一锭银子。”

老鸨咬着牙道:“成,只求公子让她能有个容身之所,做个杂役伺候您就成。”

闻叙抱胸看着二人:“怎么五千两银子不卖,反而贱卖给我呢?”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气儿高,想嫁给读书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叫我妈妈,也有了感情,不舍得卖给那些人污了她的清白。”

步濛濛偏过头,无声地擦眼泪。

闻叙把银子放下,道:“那她,我就带走了。”

老鸨从怀里拿出一页泛黄的卖身契交给闻叙,拉着步濛濛的手说:“记着主家的恩德,好生伺候主子,去吧。”

分别之后,闻叙没有带走步濛濛,给了她一些银子:“我还有差事要办,你去巡抚衙门南三条街的旅店住下,过几日我会去找你。”

“主子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会告诉你的,你先去吧。”

凛州一切事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千里之外的皇城却暗流涌动,弥漫着不安。

吕尚恭带人抬着凛州送回的两箱物证,捧着尉迟璟上表的奏折,诚惶诚恐地进了内阁。

吕尚恭抹掉头上的冷汗:“阁老啊,凛州的奏折到了。”

内阁首辅张起皱着眉,接过钦差奏折:“各位大人以为,应该直接呈给陛下,还是先呈太子殿下过目?”

方让放下笔,两手一摊:“前者司礼监的密奏已让陛下大怒,刘公公几乎丢了东厂的差事,这才消停了四五日,齐王殿下的奏折又来了。你们看看这两箱东西,看看这封条。”

方让站起来指着封条字字清晰地念道:“宏治九年三月二十一,查检犯官郑氏宅邸,涉贪墨赈灾粮款,往来密信即行封存呈堂;查检犯官王氏宅邸,账册书信即行转呈司礼监审查。”

张起被他声音震得火大:“好了!我们还没老到眼睛也盲了,看得见。”

“阁老,此事大亦大,小亦小也,真要闹起来,全国彻查,地方官员们都还活不活命了?”方让坐回椅子上拍着手,语重心长地说,“齐王爷摘得干干净净了,只怕百官兜不住这个底。”

“方大人,这话是你能说的?齐王殿下秉公执法,这话要是让太子殿下听了,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张起作为首辅,威严震慑下,方让只得停下抱怨。

“哼。那阁老您说,现在如何是好。”

周言止道:“阁老,陛下许太子辅政,此事须先过问太子殿下的意见。”

张起叹了口气:“我也是此意,太子与齐王乃是兄弟,想必不会难做。”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尉迟昀抬手:“阁老快请坐。”

“阁老星夜赶来所为何事?”尉迟昀把书卷放在桌上,一袭银白色锦袍尽显清贵气质。

“凛州的贪墨案,殿下您也知道,如今齐王殿下在凛州已查明,加急送来了这些账册和官员勾结的密信。内阁甫一收到,便立即前来请旨,这些箱子是由内阁查验了再将实情转奏陛下,还是面呈陛下亲验。”

尉迟昀接过密奏,摸了摸钦差红印,没有打开:“阁老便随我一同面呈父王。”

“是。”

张起弯腰拱手,尉迟昀拖住他的臂膀,说:“阁老年岁已高,不必多礼。”

“谢殿下。”

尉迟昀回以微笑。

张起拥护太子,自尉迟昀被册封为太子那日起就事事提醒教诲,如今自己年迈无力,尉迟昀已能独当一面,但相处时的感觉早已不似从前。

太子的笑容似乎没有温度,张起感觉是在面对一条冰冷的蛇。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