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痛尽骨髓的时候,就没有了知觉。当痛尽温柔的时候,就没有了感受。人类失去了情感,不过是牲畜。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
替代品和复制品没有区别。因为看向他的人对于他的情感是一模一样。
所以轮回的爱也没有区别,不管他是非是他。是非是爱。
在一片彼岸花的奈何桥畔。
柳夜枭醒过来的时候,忘记了一切。不过以他的性子从来都不会迷茫。
即使是个出生的婴儿,却有着成人三十二岁的身体,他的步伐却和他的身体非常一致,一致到简直没有区别,除了那双眼睛,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流淌着死灰复燃的朝气,像燎原的暗火,只有初来世上再加上习惯胜券在握的人,会有这种复杂的初始神情。
太过强大的人就是如此,并不是新生儿的懵懂,因为他并不是新生儿,他只不过是失去了记忆,身体的机能都在。
柳夜枭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红色的花海,每一朵花瓣都非常的长且细,一朵花大概有四十几条花瓣,聚拢成一个中空的圆形。花朵非常的大,支撑的根茎却非常的细。红的就像世上最温柔之人死去嘴角流出的血液,红绳洇囚在水底晕出的红,无法释放的爱在日复一日的胭脂里流淌禁散的红。
触目惊心。
柳夜枭皱皱眉头,他想要在这片红色里寻找一些别的东西,可是他忘记了是什么东西,但是只是一种思绪和感觉,稍纵即逝,就像没有启动的火柴的火。
天空是暗沉沉的夜,浓黑的墨像倒扣的笼子。偶尔会飞过一种奇怪的鸟,四肢粗壮,翅膀巨大,面目像嗜杀的怪物,眼睛是猩红色,皮毛偏黄。
枭,枭情绝义。又雄也。形容本草桃终冬不落者为枭桃。一种恶鸟,捕捉后悬头树上以示众。深目貌,其肉甚美,可为羹臛。枭鸟食母,破镜兽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吏祠皆用之。如淳曰,汉五月五日作枭羹以赐百官。
日至捕枭磔之,从枭头在木上。
那鸟的眼睛猩红,但带着一种暗橙色,和那红的像胭脂的彼岸花不太一样。不屑一顾,有人类的情感。因为眼神一模一样。眼睛像典故里无数英雄死去前的凄厉。
柳夜枭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并不讨厌那种鸟,他觉得他和他是同类,无由来的就觉得。
就连他不自觉的露出讽刺的笑,他甚至没有察觉。
像诡异的说书传里的场景,看不见尽头的彼岸花海,浅的根本淹不死人的河流纵横交错。
柳夜枭喝了一口河里的水,咸的就像人的眼泪。
三皇五帝的衣装非常非常的隆重,复杂的龙形花纹精烫的工艺,细的挑不出任何杂质好像一触即断却能撑起人皮肤的丝缠缠绕绕勾成了这条橙色龙腾外边黑色和暗红色交织的帝袍。
柳夜枭着的衣装就是这件。
他数不清自己究竟在这片彼岸花海里走了多久却一直走不到尽头,而他的衣装却没有丝毫的污泥染上,甚至这件服装散发着微微的金光,不过并没有,让人产生错觉。
“夜枭,你回来了啊。”
朗碎芝兰树,白玉切胧月,玉石被极细的刃斩断之时发出清脆的一声,流水流淌在那件玉石之上,共奏天籁。而此刻那缓慢朗柔的男音,便给柳夜枭如此的感觉。
那声音很细很柔很慢,本该让人觉得很凄然,可因为语调过于明朗,只如春风拂面。
他是谁?
柳夜枭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只素白如玉的手很轻很轻的揽过他的下巴,松露花叶的冷香。层层叠叠的铺上来,他手腕上的铃铛呼的一动,敲的柳夜枭心神悲恸,只觉要落下泪来,可脑中却空白一片。
“你为何回来了呢?你回来的太早了,现在对于九龙王朝还不是开启的时候,而且你为何全部都忘记了,夜枭?”
男子的脸映入他的眼前,细细的眉毛弯弯的月,三重白纱笼罩全身,一只簪子斜斜的挽起一边的头发,其余全部散落垂到腰际。而那张恍若白玉一样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是如同他弯月一样的眼眸一样,让人觉得很亲切。
他的眼睛一直弯着,眼睛也给人一种朦胧白色的感觉,很少的血色,却很温柔轻柔的就像要消失。
那男子喋喋不休的。
柳夜枭的脑袋快要炸开,他发不出声音,但是他却觉得他错过了很多东西,想哭也哭不出来。
“你是夜枭吧,你是夜枭啊。”
男子纤细的手腕捧着他的脸,朦胧的月眼又弯起来。
他的衣装包括簪子全部都是白色。
此时一阵不知名的风吹过来,燥热的风把男子长长的头发吹得遮住了脸,那双苍白的眼有一滴晶莹的泪,他白色的脖颈僵立,手指微颤,一瞬眼中千回百转,似有无数的故事,而却如春风轻柔的折下枯死的叶,只在轻柔的一笑之中让人不知为何。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你会死的。夜枭,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了。”
男子把簪子拿下来,簪子化作一张信纸。天空中的鸟此时吹过来橙色的火焰把纸燃烧。
柳夜枭的头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他闭上眼睛最后一刻昏沉的景象,是那男子膝盖柔软的触感和那双忧伤温柔的眼,白色的纱有一瞬落在他的鼻尖,带着旷古的香。
柳夜枭的身体和那信纸一样,燃烧着燃烧着消失在了原地。
“叶倾雪,你又这样。这样下去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也改变不了他的命运,你甚至连你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
孟婆挥挥手纵横的河流。化作一座座城镇,她从远处走过来。拄着拐杖面容很皱。
叶倾雪把手腕放在眼前,信纸燃烧的灰落在手上,烫出几个疤痕,长长的眼睫垂下去,和他垂落下去的头发一样。
“婆婆,没事的。”
他转头露出一抹笑,悠远的就像泛黄的纸张,再也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