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震动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江烬低头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母上大人”四个字。
电话那头，温暖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笑意。
“喂，我们家小江总，今天怎么有空接电话了？”
江烬忍不住笑了，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语气放松下来：“妈，别这么说，我哪次不接你电话？”
“上次你爸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拖了半天才回的？”
“……那天在开会。”
“行吧，原谅你。”江母哼了一声，又道，“你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不？转正的事定了吧？”
“定了，刚转。”
“那工资涨了吗？”
“还没。”
“你这公司不太行啊，妈跟你说，年轻人要学会谈薪资，别老是埋头干活！”江母义正辞严地开始传授职场经验，“你要是不好意思张嘴，我找你爸，他最会和老板谈条件了。”
江烬哭笑不得：“妈，你可别闹，我才刚转正呢。”
江母在电话那头嘀咕：“这算什么，你上学的时候不也是刚入学就拿奖学金了？”
江烬被逗笑了，懒洋洋地靠在桌上：“行，我努力。”
“这还差不多。”江母满意地哼了一声，随即语气一转，“对了，清明节快到了，你回家吗？”
“还不确定，可能得看工作安排。”
“什么安排不安排的，你又不是公司老板，哪天离了你，公司就不开了？”江母明显不满意，“你爸还说这次回家给你炖老鸭汤呢，结果你跟我说不一定回来？”
“……老鸭汤？”江烬有些动摇。
“可不就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
江烬嘴角微微勾了勾，心里一阵暖意。家里从来是这样，一直温暖，一直包容，不管他走多远，回去的时候总有人在等着。
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那我尽量。”
“嗯，那你自己安排，别太拼了。”江母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温柔的责备，“好好吃饭，别又随便对付。”
“知道了，妈。”
挂断电话后，江烬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拎着外套出了公司大楼。
——
第二天上午，他请了假，独自去了医院复查肺部CT。
坐在检查室外的长椅上，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次来这儿的情景——那时他刚从云西回来，发着高烧，肺炎烧得意识模糊，还是苏瑞帮他挂的号。
那时候医生就说过他右肺有个小结节，让他定期复查。
没想到这次复查，医生的表情却有些凝重。
“江烬，你的右肺……”医生翻了翻CT报告，皱眉道，“结节比上次大了一些，呈磨玻璃状。”
江烬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平静：“什么意思？严重吗？”
医生盯着片子看了一会儿，缓声道：“目前不能确定是炎症遗留的痕迹，还是其他情况，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三个月后复查一次。”
江烬微微蹙眉：“所以……这东西可能是炎症，也可能是别的？”
“对。”医生点头，“但你也别太担心，很多人肺部都有磨玻璃样结节，不一定是坏事，但我们需要持续监测。”
“行吧。”江烬垂下眼睫，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那现在呢？我需要做什么？”
医生看着他这副淡漠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你这段时间工作别太拼了，作息规律点，定期复查。”
江烬唇角微微动了动，似笑非笑地低声道：“规律点啊……”
“是的。”医生语气认真，“你这么年轻，别拿身体开玩笑。”
江烬没再多说什么，拿着报告单走出了医院。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了挡，低头看着那张薄薄的检查单，眼底一片沉寂。
最近这些日子，他忙到没时间想事情，可是有些东西，还是会在某个瞬间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比如这张CT片子，比如林昭，比如他们那个还没有完成的约定。
四月初，清明假期到来。
公司最近正好没有新的项目，江烬难得清闲了一点。他想了想，索性多请了一天假，加上清明节假期和周末，凑了四天时间，早早定好了机票。
清晨，京川国际机场人潮涌动，候机厅里，各种登机播报此起彼伏。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往烟渚的CA4372次航班即将开始登机，请持票旅客尽快前往登机口……”
江烬背着黑色双肩包，站在登机口的队伍里，抬眼望着玻璃窗外的天色。四月的京川仍带着一丝微冷的春意，晨雾未散，远处的跑道显得有些朦胧。
飞机起飞后，他戴上耳机闭目养神，整个航程不到两个小时，他却在半梦半醒间想了很多。
——
烟渚，下午两点。
江烬拎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江南四月特有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
刚出到接机口，就看到江母站在不远处，正笑盈盈地朝他挥手：“小江！”
江烬快步走过去，刚站定，母亲就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怎么瘦了？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
“哪有。”江烬轻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哪有？我一看你这下巴都尖了。”江母皱着眉，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快走吧，你爸在家等着你呢。”
——
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气。
江父站在厨房门口，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铲子，看见他进门，哈哈一笑：“回来了？”
江烬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家老爸今天竟然下厨了，他走过去，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怎么，是要给我露一手？”
“你妈说你想喝老鸭汤，我这不是亲自下厨了。”江父把铲子一放，拍了拍他的肩膀，“臭小子，这次回来待几天？”
“四天。”江烬回答，“请了一天假。”
“不错嘛，舍得多待两天了。”江父点点头，语气故意带点嫌弃，“上次回来就待了一天，吃完饭就跑了，跟家里有洪水猛兽似的。”
江母一听，也跟着哼了一声：“可不是，明明小时候放假就知道赖在家不肯走，现在倒好，家都不回。”
江烬失笑：“这不是最近忙嘛。”
“行吧，这次回来就多陪陪你爸。”江母笑着推着他往沙发走，“你爸这段时间迷上了象棋，每天在公园跟人下，吹得自己跟大师似的。”
江父不服气：“我那是实打实的实力好吧？”
江烬坐在沙发上，笑着看着父母拌嘴，心里却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放松感。
家，还是那个熟悉的家，一切都没变。
晚饭后，客厅里，家常闲聊
江母端着一杯茶，坐在沙发上，轻轻吹了吹杯沿的热气，见江烬坐在一旁翻着手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随口问道：“怎么了？回家了还魂不守舍的？”
江烬放下手机，沉吟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问：“妈，我在想……要不，我以后不在京川发展了，去云西找个工作干着？”
“云西？”江母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他，“你一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去云西？”
江烬一本正经地说：“云西离家近，回家也方便些。”
“噗——”江母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里透着一股“你当我是傻子”的意味，瞥了他一眼：“你骗得了你爸，骗得了你公司同事，骗得了你自己，能骗得了我？”
江烬嘴角一抽：“妈，您说话能别这么直白吗？”
江母一脸笃定：“说吧，是不是谈恋爱了？”
江烬咳了一声，刚想狡辩，江母又补了一句：“不会是想去当赘婿吧？”
“……妈！！”江烬差点呛到，扶额道，“您能不能别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庭伦理剧。”
江母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眯着眼睛看他：“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突然想去云西，肯定是因为女朋友在那边。”
江烬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其实……也不算女朋友。”
“哦？”江母饶有兴趣地放下茶杯，“详细说说。”
——
正说着，厨房里的江父收拾完锅碗瓢盆，擦着手走出来，闻言问道：“说什么呢？”
江母笑着冲他招手：“你儿子终于肯老实交代了，说是在云西有个姑娘。”
江父挑眉，看向江烬：“哦？这可稀奇了，说来听听。”
江烬被两双眼睛盯着，一时有点无措，揉了揉眉心，还是把前段时间和林昭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包括在云西的重逢，婚礼上的再遇，以及最近的种种……
江母听完，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轻轻敲着茶杯边缘，问道：“所以，她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觉得你们俩没有未来？”
江烬点了点头，垂眸道：“她要留在云西照顾家人，而我在京川，异地对她来说太不现实……她不愿意让我为了她放弃现在的工作。”
“嗯，听上去挺懂事的。”江母点点头，转头看向江父，“你怎么看？”
江父坐在一旁，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江烬抬头看他，江父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但有个前提。”
江烬微微皱眉：“什么前提？”
江父看着他，目光沉稳而深远：“你不能把自己置于绝境。”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一瞬。
江烬微微一怔。
江父的语气不紧不慢，却透着一种成熟男人的冷静和稳重：“感情的事，我跟你妈不会干涉你，喜欢就去争取，合适就珍惜，不合适就放手。但你自己也要想清楚，你的事业、生活、未来，并不是只有一个答案。你如果只是冲动一时，放弃了京川的机会，去了云西，却发现最后的结果依然没有改变，到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江母也点头：“对，爸说得没错。恋爱可以让你冲动，人生不能。你想去云西也好，想留在京川也罢，关键是你要想清楚，这是你的‘选择’，还是你的‘逃避’。”
江烬沉默了。
他当然想过这些问题，但当父母用这样理智又温柔的方式点破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江父看着他，语气温和：“你先别急着给自己答案，趁着这几天假期，好好想一想。”
江烬捏了捏掌心，良久，轻轻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