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无夜没走多久,兴许是喝了点酒,昱横还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怎么会从凳子上下了地,最后坐在地上靠着门,在半梦半醒之间,稀里糊涂的听到一阵喧哗声。
他侧了侧身,揉着睡梦惺忪的眼睛,隔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见是妄加国的几个士兵正拖拽着一个柔弱可欺的年轻姑娘。
见此情景,昱横脑子里如同一道惊雷响起,人彻底清醒了过来,倏地坐起,扒着门缝继续往外看,他是越看越愤怒,越看越怒火中烧,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街上,那几个士兵走到一半,有个小兵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别吵,晴将军住在这里,他可不允许我们这样。”
另外一个士兵却不以为然的道:“刚才我看到了,晴将军正在城楼上巡防,他看不到这边,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小兵垮下了肩,似乎放松了下来,长吁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看姑娘的长相,确定是个屈城女子,之前昱横睡梦之中被惊醒,迷糊的想怎么临家城还有人没走,还是个姑娘,这时才想起,这位女子是从屈城中带出来的那些姑娘中的一个。
在晴无夜这里,昱横不能贸然出去,这样会无端牵连到晴无夜,昱横眼看着姑娘嘴里塞了一块白布,只能呜呜的出声求救。
这行人经过昱横所在的这间屋子,昱横已经躲到了门后,没有人注意到房里有人,不过这些人还是下意识的朝门口看了一眼。
昱横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他们起码走了有十几米远,这才侧过了身,把门轻轻的推开了一条缝,却没想到,与被他们绑着的姑娘对了个正眼。
姑娘脸颊泛红,杏眼圆睁,泪眼朦胧,头发凌乱,看到昱横从屋里出来,呜呜的叫唤声更大了,侧过了头,死死的盯着昱横。
街边的房子里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有一扇窗和一扇门打开,更没有一个人出来。
见昱横站着没动,姑娘很快就放弃了,这里都是当兵的,包括站在门口的那位也是,她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无力的双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搂抱着她的兵丁低低的骂了一声,将她抱的更紧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姑娘丰满的胸口处打转,浪声浪语的道:“美人,快了,快到地方了,别着急。”
忽然感受到了身后有不同寻常的凉气,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没等他看清发生了什么,脑袋上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什么人?”
他一下子被砸蒙了,一手摸着脑袋,晕头转向中还是问出了一句,差点把怀里的姑娘扔到地上。
姑娘忽的睁大了眼睛,看到有人在眼前如流星般的一闪,最后出现在了街边一户人家的门口,正背对着她。
这一问,其他人都回过了头,只看到一块瓦片四分五裂的碎在了地上,没人顾得上被砸的那人,却听门口一人嗤笑:“这间没人。”
说着抬腿就踢开了门,把被砸之人怀里的姑娘夺了过去,朝屋里猛地一推,这个当兵的还有些晕晕乎乎,一时没回过神来,这时见怀里一空,心心念念的姑娘就这么不见了,着急吼道:“你答应过我的,让我先来。”
“谁答应你了?”那人又说。
此时,这些当兵的才发现,他们中间竟然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陌生人,个个都皱起了眉,狐疑的瞪着昱横。
昱横和他们并不是一起的,他属于散兵游勇之类,虽然长相出众,但毕竟是在兵营之中,没有什么身份,很多时候入不了这些人的眼。
这些人算是正规军,从妄加国各座城中抽调出来的驻防兵将,当然不会对那些临时拼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加以留心。
他们看到这人蒙着黑布,看不清长相,只瞧见个子挺高,眉眼俊俏,就在他们一晃眼的刹那,昱横毫不留手的把他们四个人,一个接一个的踹进了屋。
这些人顿时滚作一团,狼狈的挤在一起,昱横一下就蹿进了屋,姑娘早已躲到了一边,正用惶恐不安的目光盯着他。
昱横关门之前还抽空扫视了一眼屋外,确定没人看到,就上前一步,不等挤在一起的人有所反应,在每个人的穴道上点了一下,当然也包括姑娘的哑穴。
他出手之前就没打算要把自己卖出去,这时也没有多费口舌,快速的替姑娘松了绑,在姑娘的惊异目光下,也就轻描淡写的扫了姑娘一眼。
迅速退后,对着姑娘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姑娘没法说话,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一时没动步。
昱横依旧没有出声,用眼神催促着她快走,姑娘才在惊魂未定之余迈着小步出了门。
在姑娘离开后,门照旧开着,路过的人一目了然,昱横都没看屋里一眼,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径直退回到了晴无夜的住处。
那位姑娘之后会遇到什么,他管不了,不是不想管,是根本没法管,这座临家城,举目都是妄加国的兵,藏在哪里都会被人发现,况且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能力有限,以后的事,也只能看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昱横刚关上门,就听到街上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再次透过门缝去看,见那位姑娘不知为何又跑了回来,刚想拉门出去,就看到她身后跟上了另外两个人。
确定不是他认识的,也不是之前的那几个人,昱横扶着门把手,却见长街尽头,晴无夜走了过来,那就有的解,他舒了口气,松开了拉门的手,紧绷的后背顿时松懈下来。
年轻姑娘发现自己又跑回来了,转身想要往回跑,见是个将军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立马靠到了街边,看着晴无夜的目光更为慌乱。
追赶她的两个人也发现了晴无夜,脚步开始犹豫,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离开。
晴无夜早已看到这不堪的一幕,两个当兵的竟然当街追着一个姑娘在街上跑,形容鬼祟,举止无耻,场面不堪入目。
见此情景,他的脸唰的一下沉了下来,就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声不吭的注视着两人。
两个当兵的明显不是晴无夜的麾下,不过在晴无夜面前他们也不敢造次,随意胡来,这时佯装着从姑娘身边经过,有一个还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街边的姑娘,在快要靠近晴无夜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喊了一声:“晴将军。”
将军没让走,当兵的自然不能离开,尽管他们不是晴无夜的兵,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走了,只能在晴无夜对面僵立站着,场面尴尬的沉默半晌后,两人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还是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晴无夜。
晴无夜始终用阴沉的目光盯着他们,这时见他们总算动了,寒声问道:“你们是畜生吗?”
两个人脸上俱是惊愕之色,然后就是愤怒的眼神转瞬即逝,一个人翕动了半天嘴唇都没发出声音,另一个人直接连嘴唇都不敢动。
“那就不要干连畜生都不会去做的事情!”晴无夜收回目光,退后几步,嫌弃的道,“走吧!”
命令一下,自然不敢有所违抗,两人不情不愿的瞥了一眼站在墙边的姑娘,不甘心的朝街道尽头走去。
他们走后不久,年轻姑娘这才唯唯诺诺的走了过来,声如蚊蝇的低头喊道:“将军。”
晴无夜淡淡的瞅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应声道:“你回去吧。”
姑娘垂眸半晌,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看了晴无夜一眼,又低下了头,声音更低了:“我走了,还会这样,刚才就有人救过我,接着就碰到了他们。”
晴无夜这才去看她,脸上微微带着讶异之色:“有人救你?”
姑娘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从路边的屋子里冲出来了一人,见是刚才拖拽她的那行人之一,姑娘顿现惊恐之色,颤抖不已的朝晴无夜这边挪了过来。
那人一手不停的摸着脑袋,一出门就大声吼道:“哪个龟孙子竟然伤了你大爷。”
自称大爷的人一看到晴无夜,脚步立马停住,直接就闭了嘴,他身后还有三个人,个个都面色不善,怒气冲冲。
不过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晴无夜,而是对面的年轻姑娘,十分惊讶于她为何没有离开。
一个胆大的人开口问道:“刚才救你的小子呢,他竟然没把你带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们?”
昱横在屋里看的真切,真心觉得这些人出来当兵简直无法无天了,见到晴无夜也没有丝毫畏惧。
晴无夜也不以为意,就在旁看着这四个人为非作歹的盯着姑娘,时间一长,先前的那个人见晴无夜没有丝毫阻拦,和另外三个人对视了几眼,似乎从对方眼里感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愈发大胆起来,径直朝姑娘走了过去。
“敢问一下!”
那一个人身体哆嗦了一下,扭头去看晴无夜,脸上出现诧异之色,像是在等着晴无夜接下来的话。
其他三个人还在往前走,昱横认出了停下的那个人,正是被自己先踢了一脚的人,也许是被吓破了胆,听到晴无夜的声音,刚才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胆量一下就烟消云散了,此时正惶惶然的不知所措。
晴无夜依旧没有动,不过他吹了声口哨,就在四个人疑惑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随着一声嘶鸣,一匹白鬃骏马疾驰而来,不容分说抬腿就踢,毫不留情的把四个人一个个踹翻在地。
战马当街踹人,街道两边的房子里总算有了响动,他们早在窗后看到了这一切,或许是觉得不耻,或许是敢怒不敢言,又或许是同道中人,不管如何,总之都没有出来,就在屋里坦然的看着好戏。
被马蹄踢到,可比被人踢到厉害多了,他们四个受的伤显然比之前的更重,一个个要么捧着自己的腿,要么扶着自己的胳膊,还有甚者,似乎是肋骨被踢断了几根,哎哟哎哟的趴在地上,如一摊烂肉一般的爬不起来了,痛苦的哀嚎声不断。
晴无夜站在长街中央,衣摆无风自动,声音掷地有声:“我知道这里有不少人,能听见的人都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把这些姑娘带来干什么,但在我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就是不行,别让我看到了,一旦有下次,就让你们去下面长长记性。”
去下面,就是下地狱的事情,整条长街静若寒蝉,阴冷如天寒地冻,死寂如冰霜凝结,晴无夜的身手看到的人大多都敬若神明,没看到的一开始不屑于顾,听得次数多了,也逐渐的心服口服。
他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知道他品行的人,不管本人的品行有多恶劣,一般不敢在其面前造次。
晴无夜虽然不怎么杀人,但也不能说他不会杀人,他杀的人必定是十恶不赦,不可饶恕之辈。
晴无夜皱着眉看向躺在地上的四个人,缓缓踱步,语气森冷:“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昱横放在门板上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晴无夜从没在他这里表现出如此森寒的气场,似乎比在城墙下和韩广张对峙更是让人心惊,他从之前的惴惴不安直接上升到了战战兢兢。
有三个断胳膊断腿的人好半晌哼哼唧唧,最后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可是肋骨被踢断的那位,再怎么使劲,额头都见了冷汗,也爬不起来了。
晴无夜微微俯下了身,目光冷厉的看着他,语气依然冰冷:“敢问,是不是要我请你起来?”
再怎么痛苦,他也不能真的接受,龇牙咧嘴的间隙中连连拒绝:“不不不。”
可是这三个不字出了口,也没见他起来,或许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这个人干脆就原地昏倒了。
有几个先前躲在屋里的人这才出了门,蹑手蹑脚的挪到了街边,先是扫了一眼那匹罪魁祸首的白鬃骏马,侧身贴着墙,慢慢挪步,就生怕自己也被踢到。
花了很长时间,这些人才合力把昏倒的人抬了起来,动作之大,直接把他给痛醒了,继而又是一声惨呼,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这行人消失在长街尽头,很多人又回了屋,只有街边的年轻姑娘还在原地站着,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昱横很想建议晴无夜收了这姑娘做个侍奉的丫头,省的再遭人祸害,可是想起晴无夜一个月的俸禄也是用的紧巴巴的,如果多张嘴巴,那会是更加捉襟见肘。
晴无夜没有去管,直接走过来开门进屋,见昱横站在门口,问了一句:“刚才是你救了她?”
“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昱横指的自然是屋外的人,晴无夜反手关上了门:“我管不了,她只是从府衙里面逃出来的,其他的人,都遭了毒手。”
“啊!”昱横还是有些惊讶,“那岂不是更要。”
晴无夜冷冷的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