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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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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生活很奇妙,让人意想不到。

——从前天天嚷着搞.基的祝姚第一个当上了妈,见一个爱一个的徐照霖一见摄影哥误终身,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闻序,现在会帮杜宁扬去打包牛肉粉。

“你别天天打听我的事,”杜宁扬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打包盒,“这很不公平,跟你比起来,我对你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可谓……沧海一粟。”

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吧?说出口前她语气减弱,不太自信。

“了解我的生活?没什么可了解的,你会发现我的生活多么,寡淡,嗯,淡而无味,”闻序也站起身,把用手塑料袋撑开,方便杜宁扬把碗筷放进来。

“我看是山珍海味。”

小时候她对有钱人的生活不屑一顾,总抱着点“有钱怎么了姐迟早发财”的壮志豪情,现在她不这样了,她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抱着无比向往的态度,羡慕到流口水。

所以她依旧如此——搞不懂闻序为什么非要出来吃苦头,每天看到他在她面前晃荡,就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她就这么迟迟地问出了十来岁时候的好奇,“那你说,那时候你想读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没想过,”这话题勾起他痛苦的回忆,“也不敢想,想了就会有盼头,但实际情况是我没选择,我妈都给我选好了,要去读营养学。”

其实他想过,当他看到他们几个学渣在走廊上叽叽喳喳,天真又蠢得可爱的模样时,“我以后会干点什么”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随后是整节课的畅想。

他偶然在电视上看了档国外的节目,叫作“特效化妆大师”,能用各种材质的材料和颜料把人化成外星人和怪兽,还能做老多科技感道具,简直帅得要命。

嗯,想得脑门都发烫了,他当即给自己拍了板儿,长大了就干这个,他真铁了心,爹妈还真能拦住他不成?

那么能去哪里学学呢?

正打算抬头找个人借手机查一查,发现杜宁扬在偷摸看他,躲在画板下边,像只正在往腮帮子里藏坚果粒儿的仓鼠。

他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恶作剧般地和她对视,还朝她吐了个舌头。

被抓包的杜宁扬被吓得魂飞魄散,模样怪可爱。

“那你要继承家业是得学营养学,画画当爱好嘛,”她总觉得他的痛苦乃无病呻吟,“你跟那电视剧里一样,雇个职业管理团队,然后你就玩儿,在公司里搞‘君主立宪’,躺着拿钱,拿了钱就去搞搞爱好嘛。”

他懒得理她,这话题上他们话不投机,冷不丁地来一句,“你那天为什么偷看我?”

“我啥时候偷看你了,”杜宁扬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哪天?昨天还是前天?”

“你们在走廊里疯的那一天,你回教室偷看我,被我发现了,”闻序言之凿凿,“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其实有点喜欢我?”

“嘶,”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杜宁扬猛摇头,矢口否认,“你想太多,我可没偷看你。”

脸却红了,连带着耳根子。

她想起来了,在那个午后,她在想他会去很远的地方,大概再也不会再见面了,想着想着,竟萌生失落。

她也想起来,好像有心电感应一般,他抬起头,目光“叮”地一下碰上她的目光,吓得她赶快抬头,假装在看电风扇。

闻序心态很好,“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长大了也会喜欢我。”

“你还要脸吗?我喜欢你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杜宁扬拧拧眉,从他手里夺过塑料袋,打算出门去街口的垃圾桶扔掉,“起开起开起开。”

“你害羞了,”闻序的语气很肯定,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丢垃圾。”

三个好朋友以前干什么都要一起,去垃圾桶扔一坨纸巾也要一起去。

“靠,扔个垃圾而已,不用你陪——”

她跟逃命似地,趿拉个棉拖鞋就往外奔。该死,或许是心跳出问题了,老鹿快撞到嗓子眼儿了。

-

胡思乱想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多巴胺,让人处于无比亢奋的状态。闻序接下来的大半天都是颠儿的,在心里打腹稿,要和爹妈提要求。

——他要追求梦想,就算是一时冲动下的稀奇古怪的梦想也好,不切实际的梦想也罢,哪怕他明天脑子忽然一热就换一个梦想。

但他需要他们无条件的理解和支持,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他,声称作任何决定都为了他好。那么,他们怎么会又怎么能够不支持他真心喜欢的事情,真心想做的事情?

他在那一瞬间,非常想要得到一瞬间的支持,真心实意的支持,不要假意和哄骗。

是的,他们的家庭在短短半天里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像人工湖波澜不惊的水面,那个吵闹的年轻女人甚至不如一颗石子儿,没又激起一丝波澜。

闻品言和韩玲穿着昂贵的衣裳,体面地昂着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客气地互道早午安,掐着点儿吃过精致的餐点,依旧用着刻着每人名字的筷子,仿佛无事发生过。

客厅里已经换上了印度手工织的地毯,里面镶着一圈又一圈的金色丝线,比原先白色狐狸毛的地毯更贵,更气派。

他放学了,怀揣着激昂的心思回到家中,渴望着一瞬间的支持。

但他们连一瞬间的支持都不施舍给他。

“不行,”还没等他说完两句,连“特效化妆”是什么都没说出口,韩玲就打断他的话,“成天瞎想。”

“这不是瞎想……我是真想干这个,”闻序罕见地反驳起来,“您至少听我说完,了解了解‘特效化妆’是个什么意思。”

“没必要去了解,听这几个字就不靠谱,”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一顾,“化妆?甭管化什么妆,我韩玲的儿子去给人家化妆,这不是笑话么。”

闻序转向闻品言,试图得到他的支持……不知怎么地,他忽然奢求他开恩,帮他说上两句话,比如“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之类的话。

可他没有。

闻品言只是冷漠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把着报纸,把脸蒙在后头。从闻序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得见他维护得极好的乌黑茂密短发发顶,抹着光溜溜的发胶,却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为什么会这样呢?

闻序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失望,还有一丝一丝,逐渐汇聚起来越来越多的愤怒。他本来就没想要真的去学,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有家业,有要维护和传承的体面。

他只想要一个虚无缥缈的态度。

闻序刚出生的时候叫闻续,继续的续,因为他是为了续上闻先的命才出生的。他那过于优秀的哥哥在他出生之前得了白血病,但他还没有等到他的降生,就只留下无尽的追忆。

听说他既帅气又开朗,十来岁就能独自外出谈生意和收账。他离开了,把压力和担子留给了从未谋面的闻序。

“闻先小时候是没有你这么好的条件,他也不会提这些无理的要求,”韩玲忽然提起了他,“他知道父母为了家庭付出多少,在外面多辛苦多努力,从不会给我们添乱。”

难道闻先在世的时候,闻品言就不出轨,韩玲就不盛气凌人,他们就是无比和睦,从内到外都和睦的一家人么?

难道降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他就没有哭喊和表达的权利,战战兢兢地度过一天一天,以不添乱为目的地活着么。

闻序有些错愕,问道:“这一切是我带来的吗?……我们一切的不幸,虚假的幸福,都是我带来的吗?因为我是闻序,因为你是韩玲,所以我就不配拥有喜欢的东西吗?”

是吗?

韩玲的脸骤然扭曲了起来,可怕的咒骂的词汇排山倒海般地喷涌而来,像火山爆发一般,熔浆炸裂天际。

却连闻品言轻飘飘的报纸都点不燃,他躲在后面,或许脸上洋溢着丝丝冷笑,他欣赏享受着她的暴怒,好像看小丑一般。

“为什么会生你这个白眼狼?”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喜欢?”

闻序满脸惨白,转身就要上楼去,韩玲一把拉住他的校服袖子,冷冷地说:“跪着反省。”

“何姨,”韩玲冷冷地瞥了站在一旁的佣人,“搬个椅子给他坐,你替他跪一晚上吧。”

何姨就真的这么跪了一夜,不论闻序站在一旁多焦急地让她起身或者离开,她都不动分毫。

“太太的话是死命令,”何姨好像习以为常,“这么多年都过过来了。”

“闻先活着的时候,他们也这样逼他听话,对吗?”闻序问道:“他幸福吗?”

何姨没有作声,只是闭上眼睛。答案了然于心。

他本性善良,在善于玩弄人心的父母面前,根本毫无抗争的机会。而那晚闻品言和韩玲冰冷的关系却缓和起来,离心太久,忽然有了要共同对付的人,统一了战线。

“尽快把他送出去吧,”闻品言久违地出现在主卧,靠着柔软的皮质床头,对韩玲这样说。

“他才高一,现在出去太早了,”韩玲坐在梳妆台前,往脸和颈子上抹着昂贵的护肤品,“是可以先准备起来,等语言分分数一达标,就把他送出去。”

“他现在没有小时候听话了,”闻品言的语气冷淡依旧,毫无关怀和爱意,仿佛在说一个陌生的小孩。

韩玲亦然,“小男孩么,容易冲动。送出去也容易出幺蛾子,你看过国外的电影吧,异形什么的,那就是‘特效化妆’,外国人玩的东西。”

“送出去更是不好管,”闻品言说:“你原本怎么打算的,难不成跟着他去读书。”

“我怎么敢去,”韩玲尖锐戏谑地笑了一声,“留你一个人风流么?”

韩玲和闻品言都是结果导向的利益主义者,在这一点上很一致,只要达到结果,使什么手段都没关系,即使对象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第二天放学回到家时,闻序发觉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摄像头,不是针孔摄像头,而是大大的圆形的摄像头,正对着他的床头,他们毫不避讳地告诉他,警告他,他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不要痴心妄想,休想翻弄风雨。

那盏摄像头后来出现在他在美国的单人宿舍之中,视线三百六十度旋转,无时无刻像梦魇一般环绕着他的生活。

闻序曾无数次想过要逃离,但他们有着绝佳的人质,——他们自己。

“妈妈真的是为了你好,”韩玲有时又剖出柔软脆弱的一面,“你必须足够强大,妈妈必须亲眼看着你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这个家里屹立不倒。我必须争,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对于年少的他来说,这是血脉相连断不掉的父母亲情。或许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拥有的东西。

又或许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这样想着,光阴流转,就这么一直听话,听着听着,来到了二十八岁。

-

午后的店里静悄悄,闻序坐在窗前发呆。

立春之后的春天愈发生动起来,绿树抽了新芽,连着枯枝的地方,竟然泛出青绿的颜色。

杜宁扬睡过午觉,穿着她的大熊熊拖鞋慢慢地走下楼梯,显然睡糊了,歪歪倒倒,帽衫上的抽绳随意地乱晃。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问道:“你纹身怎么收费?”

“按小时,一个小时八百,”杜宁扬揉揉眼睛,自然地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和他并肩看窗外。

微风浮动,带着青草香气穿堂而过。她起身去关窗,问道:“怎么,你要给我介绍生意啊?”

“我想纹一个,”他说:“小小的,应该不费什么时间。”

“啥样的?”

“一个重启的小按钮。”

“有点意思,”杜宁扬打开绘图软件,快速勾了个型,“是这样的么?”

“是,”他们的审美很一致。

“那我细化一下。”

那迷糊样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开始很认真地找参考图,一笔一笔地绘制起来。

他好像看到了那时执迷于特效化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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