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宴用餐时间。温廷晔牵着穆甯的手,向高层人员宴席走去。
穆甯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莫炀正跟那一桌公司高层说说笑笑着。
她知道,从那一桌,她能获得不少平时接触不到的内部情报。可又不由的担心,如果现在过去,被莫炀讽刺一顿就算了,自己是否也太操之过急了?那桌人都是老油条,温廷晔再听些耳旁风,更加警惕她,反而影响任务的推进。
现在,她必须要慎重些,以退为进。
片刻后,温廷晔发觉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我就不去了吧……。我看那桌应该都是你们公司领导层,万一有什么工作内容要讲,我在的话不方便。而且,你也不好跟他们介绍我。”穆甯悻悻说道。
温廷晔知她进退有度,也知她欲擒故纵向来用的好。他欣赏她敢对他用这些手段,并且用得很妙,至少让他舒心。
笑了笑,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自顾自说道:“这些不用你操心。除了莫炀嘴碎些,对我的人,他们不敢多说什么。何况,有什么不好介绍的?就说我从一男的手里抢过来的,不挺好的吗?”
穆甯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心里嘀咕着:说得难听点,就是挖墙脚……
可被他这样宽慰一番,也逐渐松下心来,只说道:“这种强盗行为,你怎么还挺骄傲?”
温廷晔倒是气定神闲,哼笑一声。“我有本事抢过来,我当然骄傲。反正鸣旗也是我从方明老头手里抢过来的,他们都知道。这个社会,什么资源不是靠争抢得来的?看上的资源可以抢,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抢,我还要光明正大的抢。不丢人。”
穆甯对他的理论虽嗤之以鼻,却也无言以对,便不再作声。
彼时,俩人已经走到了高层坐席处,在莫炀等人僵滞而震惊的注目下,温廷晔很是淡定的为她添了座,挨着她坐了下来。
莫炀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微微向他那侧了侧身子,悄声问道:“老大,还没喝酒呢,你就醉了?这可是高层席位,你把她带这来?”
“难不成我去坐员工席位?你是这个意思吗?莫总。”温廷晔冷声道。
莫炀一时哑然,又苦口婆心道:“谁敢让您去坐员工席位,岂不倒反天罡。我意思是来日方长,跟她分开一会都不行吗?就这吃顿饭的功夫,她又不会跟别人跑了。人李晋淮,都把她给你送到嘴边让给你了,你还担心什么?老大,我知道,你也知道,她是为谁来的,是为了什么来的。就算咱们再有自信不会被一个女人搞垮,也要小心一些呀,是不是,老大?”
顿了下,见他无动于衷,又看了穆甯一眼,继续说道:“况且这还坐着那老头呢,那老头身上有证据。听阿正说这女人可是对那边动过心思,还是被老大您拦截住的,没错吧?万一再被她耍手段联系上,那怎么是好?”
温廷晔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说道:“员工席位是不是就没有多嘴的人了?”
莫炀吃了瘪,也知道老大执拗得很。无奈道:“行。您是老大,您爱带谁过来,就带谁过来。不过别怪小弟没提醒您,既然您把咱这席位弄得如此随意,董事会那帮人可跟你有的聊了,他们最会蹬鼻子上脸。”便坐正了身子。
温廷晔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
彼时,一位年纪大些的领导问道:“温总。这位是……女朋友?”
温廷晔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穆甯只觉局促,也礼貌地对他们笑笑,扫量了在座的人一眼。突然,她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是方明。她在新闻上见过的问华前董事长,也在这些人里面。正不苟言笑的坐在她对面那个位置,头发已然有些花白。
思虑之际,一女领导笑意盈盈,打听道:“温总,您跟穆小姐是怎么认识的?没想到温总把穆小姐隐藏的这么好,我们还从来都没听温总提起过呢。”
穆甯生怕温廷晔真说是抢来的,那别人怎么看他俩。人要脸树要皮,温廷晔不当人,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可在乎。果断应道:“相亲!”
温廷晔和莫炀倏然一怔,看向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少有的惊愕。
“相亲?”女领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困惑道。“可听说温总没有父母催婚呀,怎么也着急相亲?”
穆甯面色一凝,想到温廷晔是孤儿,又眨了眨眼,圆道:“他……他自己着急,毕竟不年轻了嘛,都二十九了,明年就三十了。”
女领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略有惊讶,迟疑了下,道:“是吗?穆小姐口中的温总,……可跟我们平时见到的温总不太一样。”
穆甯总算领悟到,真是撒了一个谎,就得撒好些谎去圆。只说道:“你们不了解他,他私底下可不是这样冷冰冰的,他私下可有人情味了,很……很随和一个人的,是不是廷晔?”说着,看向温廷晔,痴痴一笑。
温廷晔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编排他,薄唇紧闭,听到“廷晔”这个亲昵的称呼时,才微微挑了下眉,可面容上没有一点笑意,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凉厉。在座的各位看过去,任谁从他脸上都看不出她说的“人情味”和“随和”。
莫炀低声寒碜道:“真够昧良心的。”
确实昧良心,穆甯自己也心虚得很。见温廷晔不应声,在桌底下戳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催促道:“……说话呀。”
温廷晔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人,在他们的愕然中,勉强“嗯”了一声。张了张嘴,道:“我……挺随和的。”
莫炀拍了拍他的大腿,看出了他的为难,像是穆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说出来似的。只觉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招呼道。
“各位董事,咱们吃饭吧,来来,先庆祝一下问华成立二十周年!也是多亏诸位的信任和推举,我晔哥才能上任,带着问华再创新高。来来,举杯。”那些人见莫炀举了杯,自然不再打听他俩的事。
老领导呵呵一笑,应和道:“对。莫总说的有道理。来,我老张,带头先敬温总一杯。相信新的一年,温总一定会带领我们问华越来越好!”说着便举起了酒杯,往温廷晔这递了一下。
温廷晔站起身来,将酒杯同那老领导的碰了下,不疾不徐地喝了下去。
桌上的人又交谈了一阵,其他的人发觉他今日确实不同往日,貌似真的随和了许多,才陆陆续续的上来敬酒。
不过,穆甯没想到竟然也有人过来敬她。却是全让温廷晔挡了去,措辞尽是:“她喝不了,我帮她喝。”
渐渐的,穆甯也是看明白了,那些个高层人士,除了在温廷晔面前给她面子,表现对她的欢迎,可并非想跟她这一个学生喝酒,而是为了让平日里高攀不上又冷冰冰的温大总裁,不得不给她挡酒,不管怎么着,这酒也算是敬上了,奉承话也说上了,以后升职加薪不就有谱了,……真是老谋深算。
下半场的时候,只瞧温廷晔俊朗的脸上,已然有些泛红。穆甯探过头去,轻声问道:“温廷晔,你还好吗?他们人多势众,一人一杯,你喝不过他们的。”又道。“我先去找一下晋哥。我不在这,也能让你少喝一些。”
可刚站起身来,温廷晔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抬头看着她,心里不愿。
“又去找他做什么?”
穆甯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现在也不是我的金主了,我至少要把这次来的飞机票钱还给他。”
听她这么一说,温廷晔方才的冷峻不在,欣然道。“好。”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她手上,勾唇笑了笑,道。
“他给过你的,连本带息,都还给他。”
“……”
穆甯走到李晋淮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望了眼方明的方向,小声说道:“晋哥。那个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方明,鸣旗前董事。听那桌的人说,他最近几天就要去新加坡养老了。他手上应该还握有温廷晔的证据,不过,既然温廷晔没有暗中除掉他,还让他出国去,也许这个证据并不是那么有威胁性。你看有没有必要去联系一下方明?”
李晋淮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个叫方明的人,不跟他人说笑,也不同他人去敬酒,只默默地坐在那。与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相比,倒真有种壮士迟暮独出淤泥的感觉。
“行。交给我吧。”李晋淮道。
穆甯又把银行卡塞给了他,交代道:“晋哥,你去旁边银行取点钱,跟这次来的飞机票钱差不多就行。”
李晋淮看了看卡面,又望了一眼温廷晔,道:“这是他的?”
“嗯。”穆甯应道。
李晋淮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对你挺大方的。”默了下,又道。“我听莫炀说,你是温廷晔第一个女人,这件事我挺震惊的,按说他们这样的人,哪个人没有花花肠子,哪个人身边没几个女人。对你们女孩来讲,如果他不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他一定是个完美的恋人,对吗?”
第一个女人……穆甯一怔,跟温廷晔认识了半年多,她这才理解,当初在他的别墅里吃早饭,六子调侃他开窍了,是什么意思。
不提他的外表一看就不缺女人。她一直以为,温廷晔无论是恨她时,还是喜欢上她后,都那么喜欢做那件事,并以这件事为他的手段之一,浪荡话随口就来,不就是为了发泄他们男性的欲Ⅰ火?那没有她之前,他的欲Ⅰ火是怎么发泄的?她想,肯定是在别的女孩那里,他在那方面肯定是有过很多经验的。这点她从没质疑过。
况且,他既然无恶不作,没有下限,那么,他对女孩也应该糟蹋了不少。
以前,对于他身边有没有其他女孩,曾经有没有过真爱,她从来没问过。她想,如果他身边有女孩,那么,陪伴在他的身边,也一定像她一样,过得并不轻松。因为她相信品性跟爱情是挂钩的。手段毒辣而残忍的人,会真心的去爱一个人,去对待一个人吗?
所以,她从没想到,那风起云涌的一晚,那所有罪孽的开端,不仅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这掀翻了她所有的逻辑和预设。果然,温廷晔这个人,再次让她感到矛盾和不可思议。
可除了不可思议一下,又能怎么样呢。她试图去让自己的心平息下来,冷静下来。洁身自好,或者为某个人守身如玉,自古就要求女性奉为圭臬。凭什么对男人,尤其是对温廷晔这种无德无品的恶徒,就眼前一亮,就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不该这样。这也不该是她为他感到动容的理由。
若别人看一看他曾犯的罪,曾害的人,那些因他而破败不堪的角落,因他而不断堕落的人群。那么,成为他的第一个女人,甚至成为他唯一的女人,又会是什么光彩和值得炫耀的事呢。
穆甯渐渐回过心绪。她知道李晋淮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她理解他的担忧,遂笑了笑,直说道。
“晋哥。放心吧,就算他能把命给我,为了我去死,我也不会反水的。何况他不会的。他是雷厉风行的男人,他不甘于痴傻,定然也不会傻到把命搭给我。”
“从前是他兄弟们为他两肋插刀,才有了现在的一切。今后,他也会为了他那些兄弟们好好活着,绝不会为了我一个人放弃一切,放弃他在美国经过刀枪棍棒才厮混下来的命和事业。”